她一下。

是他幫著她迅速地處理了外婆的後事的,事無钜細,直至出殯火化。梁和一直以為他沒有去火葬場,其實不然,隻要她稍稍留一下心,就能夠看見他黑色的奧迪車,一直停在不遠處。他坐在車裡,最終看到的是她一臉淡然地拿著外婆骨灰盒的樣子。

其實有些事情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並不是在醫院,而是在一架從倫敦飛往中國的飛機上。從倫敦到英國他來來回回飛了好多次,唯一印象深刻的卻是那一次。

那時候他們一行剛剛結束同母校關於軍官留學計劃的談判,自從畢業歸國之後那是他第一次回英國,因為時差的原因休息的不是很好,所以上了飛機往椅子上一靠就好像要睡過去,直到一道輕微的啜泣聲傳來。

他睡得其實不沉,聽到哭聲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向身邊的人。一個穿著一套白色衣服的年輕的姑娘,眼睛緊閉著,仿似是在睡覺。嘴裡喃喃囈語,他聽不真切。眼看著她的哭聲越來越大,他隻好伸手輕輕推了她一把,因為僅從外表上看不出來國籍,所以他用英文低聲問她還好嗎

她的回答讓他有些意外,她睜開眼睛先是茫然的一愣,在看清他的時候又慌忙站起身來向他道歉,道歉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她不停的說,「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隻是……抱歉……」,有些錯亂,但他還是聽懂了,並輕巧地安撫她

「沒關係,你或許是做了噩夢。」

不知是他的話還是其他什麼緣故,她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坐在座位上不說話。他素來不是好事的人,看見她平靜了下來,就放鬆了自己,靠在座椅上準備休息,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耳邊響起一陣低低的聲音,似是自言自語,她說,「真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他那時候沒有再說話,然而她柔弱的模樣卻讓他難以忘記,直到在醫院的偶遇,同樣的失魂落魄,同樣的沮喪難過,他幾乎可以毫不費力就能記起麵前這個姑娘,輕易地,讓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詫異過後一切彷彿就變得順理成章,他們結婚,從簡單的交談中他得知,她的父母早已離世,離世的時間與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相差不遠,稍微一想,他差不多就得出了結果。所以,後來他一直沒提過那一次匆忙的見麵。因為,不管怎麼說,哪怕她掩飾的再好,那都是她無法忘卻的痛苦。現在眼看她如此糾結,自然更是不會。

察覺到情緒低落之後顧淮寧稍稍鬆開了懷中的人,「先去睡覺,有什麼事兒等明天醒來了再說。」

梁和又悶了一會兒,抬起頭低聲說了句好,就向臥室走去。看到裝修一新的臥室梁和不免又想感歎了,難怪一走進這個房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止不住,果然是血脈相連麼,就連喜好都這麼相近。既然是自己的小姨,那麼暌違這十幾年,又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裡心頭就湧起一陣煩躁,梁和糾結地抓了抓頭髮,掀起被子想鑽進去。顧淮寧跟進來取衣服,看她煩悶的模樣也明白了大概,環繞屋子一圈兒,笑道,「要不再裝一下?」

「不要了。」她低聲答道,看他穿上軍裝有些奇怪,「這麼晚了,你要出去?」

「嗯。」他垂下眼瞼去扣領扣,「自己睡行麼?」

哎,她又要惆悵了,在這新房的第一天就要自己睡啊?這麼晚了又會有什麼事兒?她想問,可是看他一臉疲憊,還是忍住了,隻是囑咐他開車小心。

「我知道。」

伴隨著聲音落下的還有額頭上那個涼涼的吻,梁和裹在被窩裡目送他離去,直到大門關上,才知道這個房子裡又隻剩自己一個人了,盯著天花板,梁和想,今晚注定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