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他的鐐銬就脫落了。他使自己自由並將其展示於人。自由和奴役是精神的狀態。因此,第一件事就是對自己說,我將不再接受一個奴隸的地位,不再服從與我良心相違的命令。
很明顯,從踏上火車的那一刻起,小陳太監的鐐銬也脫落了。坐在舒服的四人軟臥包間,歡脫的陳姑娘開始對未來的工地生活展開內容詳實情節跌宕的神YY: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一群勤勞質樸誌趣相投的人,他們生活在那山清水秀綠色的大工地,他們活潑聰明調皮又伶俐。陳然想自己到了那裏,一定要跟同事搞好關係,不打人不罵人,不隨地吐痰,隨意大小便,有病有事要請假,哦不,請假要扣工資,她要跟管人事的同事打好關係,然後趁機請霸王假……呸呸呸,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火車況且況且經過一座座山峰穿越一座座隧洞,在第二天的七八點鍾,抵達了目的地。滿懷著美好憧憬的陳然小同誌拎著沉重的行李箱興匆匆朝她歡樂的工地生活邁進了第一步,等等,這眼前的場景跟她腦子裏的神展開,怎麼好像有點不一樣呢?
火車站外麵是一片荒蕪的山坡,幾棵枯樹長得東倒西歪,不時有烏鴉從頭上哇哇飛過,沒事還拋灑下無數泡鳥屎。
她幻想中山清水秀堪比九寨溝的人間仙境呢?那氣氛祥和充滿了鳥語花香的悠閑小鎮呢?好吧,就算鳥語有了,那請問麵前幾棵要死不活的大樹杈子就冒充花香了?
不會吧?!
陳然張大著嘴正在賣力地消化這無情的現實那當兒,一隻幹枯的老手打著圈出現在她的視野內。
老手的主人毫不意外地長著一張飽經滄桑的樹皮老臉,跟電視裏擦著胭脂長著血盆大口的小倩她姥姥一模一樣。“姥姥”操著方言味十足的地方麻普說了一句話,“你是陳然嘛?”
陳然終於後退兩步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這莫非就是傳說中勤勞質樸誌趣相投、活潑聰明調皮又伶俐的……她的工地同事?!
哎媽,這也太嚇人了點,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給妖怪抓走了。
不等陳然點頭承認,“姥姥”扛起她手裏的行李箱就走。“公司派我來接你,走吧,工地還遠,到地兒再吃飯。”
這就把人給接走了?我說姥姥,您長這副德行,說是拐賣婦女兒童的都不用化妝,直接本色出演啊,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交代也不交代一聲就拐跑了,當心警察叔叔找你麻煩!
陳然在後麵喂了好幾聲,“姥姥”當她是個屁,理都不理,兩人就這麼一路山高水長地千裏跋涉(形容詞、形容詞,咳咳),淌過了幾條河翻過了幾個坡後,總算來到了MT公司的工地。
員工宿舍就在工地旁邊,是三間農家瓦房,窗前屋後長著高高的野草。那泥巴牆上還用紅漆寫了幾個大字——敞燒煤炭有百害,牙齒黑黃手腳歪。
偷偷瞟了眼忙著架鍋煮飯的姥姥,哇好可怕,牙齒果然又黑又黃。怎麼辦,她可不想一口小碎銀牙變成大黃牙!
“是小陳來了嗎?”瓦房裏又走出一人,年紀四十開外,四肢健康,嗯,手腳沒有長歪。這漢子說話聲甚是爽朗。“我是看工地的牛福桂,這個老漢是公司的廚師,以後這裏就我們三個,有什麼難事你找我就行了。”
咦?原來“姥姥”竟然是男人啊。還真沒看出來。不過看他細心擺弄鍋碗啥的,不當女人有點可惜了。
把行李放進了空著的那件瓦房,房間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床和一床被,連窗簾都沒有啊親!這樣明晃晃地大敞著是要以事實來證明屋裏除了人沒啥東西可偷嗎?陳然內心在默默流淚,這種配置估計就算是鐵血女漢子來都吃不消啊。
行李箱裏的東西不敢擺出來,借著窗外一人高的野草換了衣裳,出來一看姥姥已經做好了三菜一湯,“過來吃飯嘮。”扔給她一雙筷子一個碗,三人麵對麵坐在院子裏就吃開了。
吃晚飯天已經快黑了,姥姥收拾了碗筷脫下圍裙跟牛叔兩人往外麵走,牛叔熱情地招呼陳然,“走嘛,吃飽了出去散哈步,找人吹牛去。”
陳然趕緊甩頭。“牛叔這哪裏能洗澡呢,我想把今天的髒衣服順便洗了。”
“洗澡喲,最近這停水啊,幹旱呐,莊稼都沒得水吃。你去工地後麵的小河溝裏洗嘛。”
小……小河溝?“那我還是等水來了再洗吧,我先進去睡覺了。”這才晚上八點啊,從不早睡的夜貓子居然也有今天。
“那你睡嘛,不過這一到晚上就停電哦。你一個人怕不怕?”
納尼?!“什麼時候會來電啊?”
“不曉得,反正白天有,晚上基本上都斷電,都快一年了。”
“…………牛……牛叔你們等等我!”已經準備關門打烊休息睡覺的陳太監伸出爾康手飛快奔了出來。
被帶出去打了一晚上鬥地主的陳然小朋友總算回到了住處,居然還贏了3快2毛錢回來= =。牛叔給她點了一根蠟燭,揉著酸痛的腰,陳然一下栽進硬板床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