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白若鬼一如往常地跟著柴夫從山上拾了一籃子的木柴回家。

作為一個已滿九歲的孩子,她看上去太單薄,因為過於消瘦,個頭比同齡的女孩子都矮一截。梳著包子頭,模樣玲瓏得可愛,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裏,充滿了對未知生活的向往和期許。

路過一片桃林時,白若鬼停下了腳步,看向那邊,一群同齡孩子在嬉笑玩耍的熱鬧場麵。她習慣地伸出手,朝向那邊晃了晃。自然,她沒有想過誰會注意到她,因為她的存在是那樣渺小而微弱,非是一般人可以察覺。她也早就習慣了一個人。

然而,孩童中仍是有一個人作了回複般衝她一笑。那是個十歲的男孩子,明眸皓齒,眉清目秀,是為村子裏最俊的男孩子。他此刻正被一群穿得花花綠綠的女孩所圍繞。不過,他顯然不太喜歡這麼被圍繞著,一直皺著小眉頭,直到看到白若鬼,方露出了笑容。

那個男孩,叫衛念卿,是她的未婚夫。

這世上,也便隻有他一人可以像看待正常人一樣注意到她看到她。

白若鬼同樣回以微笑,見衛念卿向自己走來,她連忙搖了搖頭,大步向家裏跑去。她知道自己在村子裏不太受歡迎,不想念卿因為她而同樣遭受冷落。

許是因為棺材裏出生,她生來就奇怪,存在感弱到詭異,即使她在眼前,沒有十分留意,便看不到她了,行蹤飄渺不定的,像鬼一般,所以父親給她取名若鬼。

娘親去世的時候,爹正趕往京城赴考,因這一噩耗,不顧開考在即,連夜快馬加鞭地從京城趕回來,給娘辦喪。

當年,大家夥正要將棺材放入土坑,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眾人抬頭一看,隻見天空竟活生生裂了一道大口子,漆黑的天洞仿佛要將地上的一切吸進去一般。與此同時,棺材裏突然傳出隱隱綽綽的嬰孩的哭聲。被天上異象嚇壞的眾人裏,爹最先回過神,發了瘋般要將棺材蓋打開。

棺材生子這事並不稀奇,稀奇的是,當眾人合力打開棺材,隻看到棺材裏溢滿了羊水,死去之人原本隆起的肚子也平了下去,卻唯獨沒有看到孩子的身影。所有人頓時都一陣毛骨悚然。

然而,當棺材將要再度合上之時,突然有一個白衣飄飄驚豔極致的仙人從天上走來,製止了大家合上棺材,並且從棺材裏抱出一個女娃交到爹手上,清冷的聲音怒道:“怎的是一個女娃,你這個當爹的就不要了麼?你給本尊聽好,你要好好待你的這個女兒,本尊會在天上睜大眼睛看著,你若膽敢虐待女兒一分……”

爹打著哆嗦順話問道:“如、如何?”

白衣仙人卻拂袖離去,留下一句:“本尊一向和雷神來往密切,也聽聞雷神的雷可以把人劈得外焦裏嫩。”

村子裏所有人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

如此,爹小心翼翼地養起了這個女兒,再沒有娶過妻子。而村裏的人也小心翼翼地盡量不與她一家接觸,生怕觸了黴頭。更有甚者,把父女倆當成了可以給天上傳達信息的神人祭拜。

那個棺材裏出生的女娃娃,就是她。而那位白衣仙人,她除了有個隱隱約約的影子,再無其他印象。她常想,如果能再見到那個恩仙就好了。

回到家後,白若鬼將柴火放於柴房,開始忙活著燒水煮藥。

衛大夫剛剛給白若鬼的父親看完病,正拿著藥箱出門,抬頭突然看到廚房頂上濃煙滾滾,下意識地想到了失火,連忙丟下藥箱,提了一桶水趕赴廚房,卻發現虛驚一場。

原來是有人是在燒水。

衛大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中估摸著道是小若鬼回來了?

可是光看到鍋底的火,卻看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