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想,她會被夜闌修一擊必殺。

如現在一般,他左手的短刀架在她脖頸上,鋒利的刀刃離她白皙的皮膚隻有一粒米的距離。陽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森寒的銀芒,煞是瘮人。

白蘭玖回神之時,餘光落到那刺眼的刀尖。她想,若非是他不存殺意,恐怕隻是刀上的殺氣,也會將她刺傷。

灰眸中透出的視線,由刀尖掠過夜闌修骨節分明的手,停在他笑得和煦的臉上。隻一眼,白蘭玖臉色便沉了下來,嘴角漫開嘲諷,輕聲笑道:

"太子殿下,勝負已分,請將兵器拿開。"

左手輕移刀身,夜闌修後退一步將刀刃收回,兩手抱拳禮貌道:"得罪了,玖公主。"

故意後退兩步拉開兩人距離,也不去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隻凝神靜氣,正欲開口時,視線卻瞥到那抹堅毅挺拔的身影。

蓮步輕移,白蘭玖掠過夜闌修身側,直直走向那神情冷漠,卻宛似神祇的男人。秀眉一挑,展顏淡開一圈溫柔。像是知曉安澤所出之言般,輕聲道:

"沒關係,我能處理,你且等我。"

倏然搖頭後,安澤分明的指尖撫上她臉際,唇角微微彎出一抹弧度,娟秀的眉目漾開溫情,臉部線條在視線觸及那對灰眸時,瞬間柔和下來。唇瓣翕動,宛若琴音般沉潤的音色緩緩流出。

"不,這次換你來等我。"

猶如宣誓般的鄭重之色由安澤話中流出,恍然間,白蘭玖看到他眸底滿滿的堅持。心下一鬆,驀然低眉含笑,點頭應允。

而台下的觀眾幾乎被這情景驚呆,訝然之色布滿臉上。但相比台下眾人的神情,白蘭玖、安澤和夜闌修三人卻是神態淡然,一副從容不迫之色。

"不知安公子上台,可有要事?"

夜闌修眼角彎彎,滿麵笑容卻是不及眼底。聽似極為禮貌的話,卻掩藏不住眉目間的疏離和冷漠。

麵對眼前男子隱匿得極深的蔑視,安澤並未放在心上,抱拳見禮後,坦然答道:

"太子殿下,草民欲與你一戰。"

即便是尊稱他為殿下,可安澤卻是你來稱呼。話語間不卑不亢的意味,倒是讓手持短刀的夜闌修微微側目,重新審視著這位傳聞中迷惑白蘭玖的麵首。

清涼的視線將安澤由頭到腳掃視一遍,夜闌修唇畔溢出興味笑容,眸底的蔑然之色漸漸隱去。握住刀柄的左手本能地緊了緊,瞳孔間溢出顏色,像是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實在抱歉,安公子,這是我與玖公主的比試,不知你這一出,是何意?"

他已戰勝了白蘭玖,按理此刻該向她提出聯姻請求。然安澤橫插一腳,夜闌修言下之意,便是安澤向他發起的挑戰,名不正言不順。

此話一出,台下人皆是交頭接耳,私相議論著安澤不合理發,不過是登不上台的麵首之類流言。隻有端坐於龍椅上的皇帝麵色微動,視線看著宮外那縷縷升起的青煙。

對於此類諷刺之言,安澤卻似不曾聽聞般,唇角含笑,答道:"嵐帝國成人禮上,若行成人禮之人戰敗,而又有人欲再再戰,則該人隻需與戰勝者比試,贏了便如同戰勝行成人禮之人。"

安澤所言讓眾人驚在當場,因這條規定他們皆是未聞。便是白蘭玖也是愣住,轉眸看向一臉鎮定的安澤,心卻又定了下來。腦中回憶起月前他從書房中拿出的嵐帝國風俗製度書籍,方了然於心。

當時她以為安澤對此感興趣,此刻看來,他多半是在找關於成人禮之事。

不過,白蘭玖不曾想到,他竟從那時開始便已預料到今日可能會發生的一切。他身上,她所了解,似乎太少了。

"所以,安公子這是要與我再戰一局?!"

麵對夜闌修的反問,安澤會意點頭。臉上嚴肅之色,讓台下之人更是議論紛紛。多數人隻道他攪局,擾亂了台上那雙登對的璧人。

然與台下滿腹憤然的眾人不同,夜闌修頰邊噙笑,大方地後退一步,對安澤道:

"請!"

寬容大度的模樣的贏得了眾人的讚譽,夜闌修眉眼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無視著耳畔躥來的流言蜚語,安澤執起白蘭玖右手,攜手下台,在她耳畔輕聲道:

"趁人不注意,快些回宮,躲進床底密道,機關在床頭蘭花蕊中。聽話,我會去找你。這,是我第一次求你。"

默然看著安澤極快轉身離去的身影,白蘭玖愣怔半秒後,緩緩沉氣,沒入人群中。

回到甘露殿,白蘭玖拿出煙火,向天一發。一抹鮮豔的紅色立時在高空中散開,不消片刻又被風吹散。速度之快,隻用兩次眨眼時間。

……

再回到成人禮現場,誰都不曾料到,素日裏那麵相柔弱的安澤,在武藝上竟是能與夜闌修一較高下。

便在台上兩人酣戰之時,場外兵器交碰聲驟然響起,沉重的腳步聲震得所有人一愣。隨之而來,是將會場圍的水泄不通的羽林軍。

便是皇帝,再看未經調動便擅自出現的軍隊時,麵上也露出訝然之色,唯一正常的是從頭至尾一言不發的白羽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