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教眾這般形象比喻道:

活生生像是吃了一百隻臭屁蟲大餐。

其實,魔燁教主後來閉口不談的原因,是因為某次聽到白蘭玖喜歡吃苗疆人家的酸菜魚。因思及這兩位尊者都不願離開冷梅小山,就自作主張從苗疆拿了些酸菜當每次前來蹭飯的回禮。

原本,魔燁此舉莫說不妥之處,便是紫雲宗之人也當豎起拇指讚歎,他這倔了千年的魔教教主竟也懂得回禮這麼人性化的舉動。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魔燁本人的預料。

那日,白蘭玖十分開心地接到魔燁禮物,便把那一打酸菜給了烹飪小能手夜離仙尊。甚至,還特別難得地下山到附近河中,親自捉了條魚洗好後送到廚房以供烹飪。

半個時辰後,魔燁與白蘭玖在院落石桌上聊得正濃,一股奇異的飯菜香味便從廚房傳來。循著往常的慣例,兩人入了廚房端菜。然方打開房門,隻見那放在灶邊的酸菜魚冒著熱氣,而掌廚的夜離早已不知所蹤。

雖不知是何緣故,但看著香味四溢的酸菜魚,白蘭玖終究是胃口大動,也不在意那消失的主廚,便徑自與魔燁開動起來。

許是因顧著白蘭玖,魔燁雖是拿起筷子,但還是作出先請白蘭玖動筷的邀請。而她也不故作矜持,右手輕動便拈起一塊細嫩的魚肉,因從不懷疑夜離的廚藝,便立時將肉送入口中…

咀嚼一下……

便隻是牙口輕動的那一瞬,白蘭玖臉上的神情猝然凍僵,連著送菜的木筷也未曾退出口中,真個身子就這麼僵直在當場。如此詭異的情況看得一旁的魔燁臉色大動,低眉看了眼熱氣騰騰的酸菜魚。

糾結半晌,在動筷將魚肉送入口中後,竟也愣在當場,然隻片刻,竟是竭力捂著嘴,大聲咳嗽出來。

"咳咳咳!這,這,這魚肉如何會,會這般甜膩!咳咳,膩,膩死我了!"

然隻聽他這麼說完,白蘭玖臉色鐵青,一個瞬身便出了廚房,趴在牆角大吐特吐。忍著唇舌間那濃鬱的甜膩味道,魔燁端了碗清水走到白蘭玖身後,咽下欲出口的嗝,將水遞給她。

那日,魔燁以極快地速度告別離開,沒有再蹭晚飯。而白蘭玖,直直被那甜過頭的酸菜魚惡心得幾日也食不下咽。

後來,白蘭玖自己學做酸菜,並且每隔幾日便還是會做酸菜魚。當然,從上次後,她就十分有骨氣地,再也不吃夜離做的菜。

可是,又是隔三差五,在嚐著自己新做的酸菜時,那本該酸到極致的酸菜,竟是比冰糖還要甜膩。不用多說,她自然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綜上所述,才有了開篇那一聲淒厲的嘶吼。

大步從正屋走出來,令白蘭玖驚奇的是,在自己那聲咆哮後,夜離竟然沒有溜走。而是坐在石桌旁,自顧地下這棋。隻是,這回他身邊有了一碟精致的桂花糕。

悠然掀開衣擺旋身落座於石椅上,右手拈過最上層的桂花糕,輕輕送入口中後,入口即化的甜味便通過唇舌蔓延開去。原本還焦躁的心情,竟一下變得平穩。

她怎麼能承認,眼前的夜離屢次荼毒她私藏的酸菜,每每都是用這種方式來以求和解。然而這一回,看來他竟是早有了準備。因為,這碟桂花糕竟是比從前還要美味。

"老鬼,你到底想如何?我以前如何從不曾聽你說過,你厭惡酸味的東西?"

白蘭玖右手支著頭,眸子注視著正在對棋盤沉思的夜離。對於此問,夜離並未出聲,隻是視線依舊不離開棋盤,而且沒有半點想回答的意思。

蹙眉看著半晌不語的男人,白蘭玖心念一動,瞬身至於夜離身側,右手迅速拈起一枚棋子,眼瞳隻掃過棋盤一眼便將子落下。而隻這一舉,卻是定了棋局的大贏之勢。

待白蘭玖倏然收回執子之手後,夜離依舊未曾抬頭,由白蘭玖的角度低眉看去,他臉上的滯然的神情,似乎明顯在說,他正在發呆?!

很難想象,在察覺到這一點的白蘭玖眸子一睜,右手在他眼前晃晃,複又出聲道:

"夜離,你近日到底是怎麼了?"

再是遲鈍,白蘭玖也察覺得出,自從上次酸菜魚事件後,夜離的狀態變得十分奇怪。而此刻,被喚回神的夜離麵色一愣,旋即那枚執在右手的棋子方似覺察到般,朝著白蘭玖前刻下子之處落去,卻又陡然停在空中。

"我…"

呐呐的聲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白蘭玖卻是看不下去,兩手驀地搬過夜離低下的頭,迫使他揚起視線。臉上倏然染上肅色,厲聲道:

"夜離,我實在弄不明白,你若當真這般討厭酸,便與我說,我不再吃便是。現在這般不吭氣,教我怒也沒處發。"

"我…阿玖,你…你覺著,魔燁教主,如何?"

奇怪的,夜離回答的話卻與問題無關,而對這突然襲來的回話,白蘭玖先是一愣,在心底計較一番,驀地想起某種可能…

他不會是…

"老鬼,你可別告訴我,你討厭酸菜是因魔燁的緣故。"

……

回答白蘭玖的,是一陣如夜般的沉默。倏然別過頭去,夜離臉上清秀的眉微微皺起,原先鬆和的唇驟然抿緊,依舊沒有說話。然,便是他這般神情,卻像是戳中白蘭玖的某個笑點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