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鬱家敗過,樓氏敗過,蘇氏也敗過。
隻有品嚐過失敗滋味的人,才有那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孤注一擲。
抹掉臉頰上的淚水,眼眶通紅的少女仰頭看著麵前的男子,清澈的眼睛透出微薄卻堅定的光芒。
她把豐城劍握在手心裏,橫在兩人中間,向著他綻開笑容,那種陽光一樣溫暖燦爛的笑容,如同黑夜中突如其來盛開的曇花,透徹明淨。
蘇湛重新接過豐城劍,係在背後。
寒露輕微的風穿過門窗吹了進來,他側首看著窗外雨下的竹林,露出沒有受傷的半邊臉,清瘦的側頰上如玉光澤,在晨曦的日光下格外□清晰。
寧嵐隻是望著他,好像要一直望到久遠之後的永遠,眉目舒展開的笑意跳躍出來,如雨後春筍。
“那麼,我也一定會站在阿倦身邊。即使趕不上阿倦的步伐,也不會放棄。跑不動的時候,我還可以走,走不動的時候,我還可以爬,不是麼?”
猶記少年相別時(番外)
樓毓第一次見到蘇湛,他還隻有六歲。
而說到他和昀城的淵源,那是要比蘇湛深厚得多。
那時候,昀城還沒有現在這樣烏煙瘴氣,澹台淨也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女娃,一切都美好得不能再美好了。
那一年,父親把他一個人丟到昀城,拉著娘親遊山玩水,氣得他發誓要好好練劍,以後見到了混蛋老頭子要猛砍他一百刀,哦不,是一百劍。
就這樣,他渾渾噩噩地開始了在昀城的日子。這段少年時光,除去練劍,就是背書,除去背書,就是掃地。當然,掃地一事,是他背書打瞌睡的懲罰。吊兒郎當的樓毓一向讓教書先生最為頭疼,聰明俊秀,過目不忘,可偏偏懶得一塌糊塗,能不多做就不多做,能不做就不做。
多少次,昀城那尚玉樹臨風的城主澹台瑛氣得拿戒尺追了他打,刁蠻狡猾的樓家小少爺繞著昀城跑,鑽洞布陣,你追我趕,一點都沒少折騰。
於是,日子就在這不斷的秋風掃落葉裏一點一點過著。
樓毓到昀城的半年後,蘇湛也來了。
那個時候,正在院子裏被罰掃落葉的樓毓還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抹著鼻涕眼淚地晃著笤帚,一抬頭,就看到個粉雕玉啄的娃娃站在麵前。
長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一臉的冷冰冰,還帶著居高臨下,分明帶著不屑的眼神看他。
樓毓抖著手指,用還清脆的聲音這樣說著:“哇,師傅,哪來的這麼凶的妹妹啊。”
那張臉更冷更黑了,直接一腳踹上去,看著樓毓抱腳亂跳的樣子,直接吐出一個字:“滾。”
樓毓淚眼汪汪地向後直叫:“師傅……”
澹台瑛白衣飄飄地來了,懷裏還抱著睡得香甜的澹台淨,一見這場麵,直接一掌拍在樓毓頭上:“你給我看仔細了。”
樓毓捂著紅了一塊的額頭,繞著蘇湛走了三圈,躥回澹台瑛身邊,委屈地道:“這個妹妹好凶。”
蘇湛的臉徹底黑了。
澹台瑛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咳了一聲,道:“小徒頑劣,世子別介意。”
這動靜鬧得不小,懷裏的正牌妹妹扭了扭,蹭著澹台瑛慢慢醒過來,一瞥蘇湛,雙眼放光:“節……節……”
澹台瑛又咳了一聲:“小徒頑劣、小徒頑劣。”
蘇湛一言不發,臉是黑了,神情也不太好看,但一雙清清靜靜的眼睛盯了澹台瑛半晌,還是一斂衣袍直直跪了下去:“蘇湛此番來昀城隻為拜師,還望城主應允。”
分明是小小年紀,稚嫩的童聲卻說得一口流利的客套話。
這一次,輪到澹台瑛繞他走了三圈,然後收斂了笑容,幹脆利落地丟下兩個字:“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