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後的廣林城裏,清而軟的光,終於將最後一絲玄色雲彩浸透,天邊的霧靄慢慢褪去,隻留下薄薄的水汽依舊在反射著各色光彩,輕柔的風裏也帶些清明的氣味,輕輕落在人臉上,便蒙上一層淡淡的膜,頗是自在。
角落裏,一個小小的蜷縮的身子微微顫抖,和著泥的雨珠,輕輕從衣角落下,再落入腳下那一小片水跡裏,發出好聽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身子微微動了動,半截被雨水浸的微微發白的,卻仍然可見淤青的胳膊漏了出來。
他緩緩抬頭,一張很是清秀的臉露了出來,隻是額角和側臉處有幾塊沾了泥水的淤青,讓這張略顯的蒼白的少年麵目,顯得有幾分招人憐惜。
緊了緊身子,右手艱難的從懷裏掏摸了一陣,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分笑容,隱隱的,少年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腳下猛的一用力,試圖站起身子,卻不想身體蜷縮的太久,整條腿早已麻木的不聽使喚,哪裏直得起身子來?
少年無奈,又用力的抓了懷裏那自己費盡了心機,遭受了無數拳腳才好不容易得來的事物,不由得覺得一陣輕鬆。
“終於拿出來了,洛家,哼!洛家,我風一家二十三口的性命,遲早要你還來!”少年低聲的,卻無比堅決的說道。
歇了好一會,才勉強能自由行動,低著頭,往廣林城門外走去。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座簡陋的宅院在林木的掩映下若隱若現,絲絲縷縷帶著雨後林木所特有的清朗氣味傳來,少年臉上綻開一縷笑容,再次將手伸入懷裏,摸了摸那團事物,快步向前走去。
宅院很是簡陋,但從四周牆壁上被火熏黑了的古拙雕花和木簾上細致的裝飾不難看出,這宅院原本應是名門望族休憩之所,隻是後來才破敗了。
少年正欲推門,突然想起什麼,用手抓了幾把地上的爛泥,隨手往臉上、身上淤青的地方塗抹去,定了定神,輕輕推開門。
“鈴兒!”少年招呼一聲,卻沒得到半點回應,他一愣,猛的快速衝向房間。
一個很單薄,身形卻異常柔美的女孩側躺在地上,白淨而細膩的皮膚映襯著略微發白的,卻古怪的帶著一縷水色的唇,頗有幾分“清梅浣雪”的美。隻是女孩的眉目間,微微蹙著,一縷黑色的血氣,久久的在女孩額間盤桓著。
少年一個箭步躍上前去,異常迅速而輕柔的扶起女孩,也不管自己身上疼痛,胳膊一個用力,艱難的抱起女孩,向那簡陋的床走去。
摸了摸女孩的額頭,依舊是熟悉的冰冷的似乎能頃刻凍結人靈魂的寒意,搖了搖頭,很溫柔的給女孩蓋好了被子,朝平時生火做飯的角落走去。
從懷裏掏出那團黑乎乎的,仿佛是什麼草木碎片的木塊,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洗了好些遍。
“父親說此物乃祖上偶得的神物,凡人吃了百病不生,壽達五百,若是仙人得了,稍加輔料,便可白日飛升哩!隻是,隻是上輩子看的小說裏的神藥經常有撐爆了使用者的橋段,鈴兒身子這麼差,萬一虛不受補,…不行不行,要不,今天先切一小塊下來燉了給鈴兒試試?”撓了撓頭,很是無奈的仰天長歎:“繩子大爺我造了多大孽,到了這麼個不明不白的地方,偏偏攤上一對好父母,還饒上一個好妹子。”隨手抓過一根稻草放在嘴裏叼著,嘴角帶點悲切笑容的,卻很古怪又很輕鬆的道:“偏偏這一切對我來說很重要啊!洛家啊,早晚繩子大爺要連本帶利討回我風家一切!”
用刀很仔細的切下了一小塊,放在鼻子邊嗅了又嗅,最終無奈歎道:“罷了,繩子大爺對這個完全不懂,這也是救鈴兒的唯一法子了,若是治不好鈴兒,繩子爺拚了小命也得讓洛家來幾個人給鈴兒陪葬!”
將一小塊的木片丟進那破瓦罐裏頭,生了火,靜靜地看著火把瓦罐裏的水燒的咕嚕咕嚕直響。
廣林城外的林子裏,一道黑白二色爆閃的奇光驀地出現,又在出現的一瞬悍然消散,一個一襲黑衣的模糊的老者身影緩緩的,劇烈扭動著空間,然後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