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6月12日,一個極普通的日子,要說有些特別,就是清水河這地方提前兩天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端午水。
是日,才上午十點鍾光景,大地就像被太陽烤焦了似的,無論室外或是室內,空氣熱的隻能用滾燙二字來形容。平時教室裏宜人的穿堂風(這年月,清水河小學簡樸得除了教師辦公樓的窗戶安裝有幾片珍稀的玻璃,所有的教室清一色都是四壁透明透亮又透風)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讓課堂上的師生們無不被這可怖的高溫烘得汗流浹背,都巴不得鑽入地底尋找涼快。
這麼大熱的天,竟沒有一位學生“中暑”暈倒,簡直是一個奇跡。這麼大熱的天,我如眾多的學生一樣表麵上都若無其事,在心裏卻無比地希望和期待下午最好不要上課,即便是不能放半天假,時鍾的分針也若秒針一樣嘀嗒、嘀嗒地猛跳,以讓放學的鈴聲快快響起。
當然,有這想法的人不在少,但也僅是個想法,說出來多半是要被指責“別人都能承受就你嬌氣,這麼點熱就說受不了,今後如何做合格的接\班人?”要為此討個沒趣,還不如安心上課、用心聽講,為求得知識,就算是在“酷暑”中煎熬一下,那怕是有些苦味兒,也遠遠沒有舊時讀書人的十年寒窗之苦,更不要說咱紅軍的二萬五了。
想也沒用,該來的自會來到。這不,下午五點半,急促而熟悉的“叮叮叮”猶眾望的心聲,終於準時地傳遍校園的每個角落,讓久盼的師生們如釋重負,但此刻整個天空突然烏雲翻滾、電閃雷鳴,狂風更是飛沙走石。在大雨欲來風滿樓之際,校方緊急通知“現在立即放學,全校學生不排隊聽訓話和唱歌了,若沒有特別的事由,不得在校園裏逗留。”
這通知決定,無可厚非,但在次日卻被證實是有些欠妥。當然,也是發生了不該發生、至少是應可以預見和避免的事——有兩名學生在跑回家的路上被雷擊身亡,人們才意識到在電閃雷鳴、大雨將至時,放幾百個小學生在原野上狂奔亂跑,沒有比這更危險更荒唐的了,雖然,亡者的家人都自認倒黴,也沒有能力找“雷公”來承擔罪責。
這場端午水下的還真是一大二長三可惡。連續十二個小時,發狠的雨師在醉酒的雷伯鼓動下,像似把全世界的雨水全傾瀉到了清水河(公社)這片名不見經傳的土地。一個晚上,清水河兩岸兩裏多寬、十多裏長的良田沃土變成了一片汪洋,公社境內的山寨村落發生泥石流及山體滑坡的就有十幾處之多。五成以上的土牆房毀了,九成以上的莊稼毀了,費七八力開墾的梯田也毀了,老百姓無不為這慘狀跺腳捶胸、痛哭流涕——老天爺啊,房屋毀了可以挖土重建,梯田毀了能夠集體再造,但公糧餘糧和我們的口糧毀了,要讓我們如何報效國家?要讓我們吃哪樣呀!雖然,這遠比不上挪亞所見識的那場四十晝夜不間斷的神之狂暴,但也可算得上是數百年一遇的災情了。
仇雲阿姨得知學校臨時決定要提前一刻鍾放學,就匆忙跑到校長辦公室,向饒若果談了自己的意見和想法:“校長,我長話短說,現在,閃電要把天與大地劃破刺穿,炸雷要將人和萬靈的魂膽嚇破震碎,能不能讓學生們先不要離開學校,等看看天氣變化的情況再另作決定?”饒若果自然不會接受如此的建議,哪怕明知是好的是出於公心,但考慮到仇雲阿姨乃是中學校長的愛人,就和氣地回應道:“仇雲老師,無論是於公於私,我都要謝謝你的好意、坦誠和關心,但此時若不讓學生們立即離校,要是發生點什麼預外,誰也負不起這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