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1 / 2)

史前時代。我國曾出土一些新 石器時代 的女體雕像,[rǔ]房肥碩,臀部豐滿。不過,就文字記載而言,[rǔ]房歸入隱私,很少提及,巨乳更遠離中國特色。上古描寫美女的詩文,無微不至,然而基本都遺漏了[rǔ]房。《詩經·碩人》寫女子的手、皮膚、頸、牙齒、眉毛、眼睛,不提[rǔ]房。司馬相如《美人賦》寫東鄰之女“玄發豐豔,蛾眉皓齒”,沒有[rǔ]房。曹植《美女篇》和《洛神賦》也是如此,尤其《洛神賦》,鋪排華麗,堪稱對女性身體的詳盡描述,可是胸部闕如。謝靈運《江妃賦》也一樣,對胸部不讚一詞。六朝豔體詩,包括後世的詩詞,盡情歌頌女子的頭發、牙齒和手,對女性[rǔ]房視而不見。敦煌曲子詞倒是提到[rǔ]房,例如:“素胸未消殘雪,透輕羅”、“胸上雪,從君咬……”不過,它們反映的是西域新婚悻愛的習俗。在華夏文化中,[rǔ]房沒有成為審美的對象。

在古代筆記裏,可以見到[rǔ]房的蛛絲馬跡。《漢雜事秘辛》描寫漢宮廷對梁瑩的全身體檢,堪稱巨細無遺,居然提到了她的[rǔ]房,隻有“胸乳菽發”四字。菽是豆類的總稱,大約形容她的雙乳剛剛發育,仿佛初生的豆苗,非常嬌嫩。另外,《隋唐遺史》等多種筆記記載了楊貴妃的故事,說是楊貴妃和安祿山私通,被安祿山的指甲抓破了[rǔ]房,她於是發明了一種叫“訶子”的胸衣遮擋。又傳說,楊貴妃有次喝酒,衣服滑落,微露胸乳,唐玄宗摸著她的[rǔ]房,形容說:“軟溫新剝雞頭肉。”安祿山在一旁聯句:“滑膩初凝塞上酥。”唐玄宗全不在意,還笑道:“果然是胡人,隻識酥。”安祿山描寫的是[rǔ]房的觸覺,未免過分,褚人獲《隋唐演義》便評論說:“若非親手撫摩過,那識如酥滑膩來?”

房中術是專門講悻愛技巧的,漢唐最盛,其中也極少涉及[rǔ]房在悻愛中的作用。如何選擇好女,《大清經》等書列舉了耳、目、鼻、皮膚等標準,對[rǔ]房卻不做要求。《玉房秘訣》倒是說了[rǔ]房,然而是“欲禦女,須取少年未生乳”,竟排斥了[rǔ]房。[rǔ]房在上古和中古悻愛生活中都顯得無足輕重。宋以後,房中術的著作少了,然而春宮畫和情色文學發達起來。春宮畫並不強調女子的胸部,[rǔ]房也不豐滿。情色文學裏對[rǔ]房的描寫也簡陋得不像話,通常是“酥胸雪白”、“兩峰嫩乳”,便敷衍了事。《浪史奇觀》裏,“浪子與妙娘脫了主腰,把[rǔ]尖含了一回,戲道:‘好對乳餅兒。’”《喬太守亂點鴛鴦譜》:玉郎摸至慧娘的胸`前,“一對小乳,豐隆突起,溫軟如綿;[rǔ]頭卻像雞頭肉一般,甚是可愛。”《株林野史》描寫子蜜與素娥調情,算是在[rǔ]房上大做了文章:“因素娥隻穿香羅汗衫,乳峰透露,遂說道:‘妹妹一雙好乳。’素娥臉紅了一紅,遂笑道:‘哥哥你吃個罷。’子蜜就把嘴一伸,素娥照臉打了一手掌道:‘小賊殺的,你真個吃麼?’子蜜道:‘我真個吃。’遂向前扯開羅衫,露出一對乳峰,又白又嫩,如新蒸的雞頭子。[rǔ]尖一點嬌紅,真是令人愛殺。”還有《紅樓夢》,書中塑造了一群美麗女子的形象,可是我們全不知她們的胸脯大小。尤三姐施展性誘惑時:“身上穿著大紅小襖,半掩半開的,故意露出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僅此而已。

被異化的[rǔ]房(3)

中國的古典情愛文化,都像尤三姐的裝束,隻露出蔥綠抹胸,一痕雪脯。[rǔ]房的確與性有關,然而和肩、腹、臀等其他部位一樣,沒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好的[rǔ]房,是小乳,古人又稱丁香乳,所以女子不但不隆胸,反而束胸。現代作家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裏描寫過這種古典[rǔ]房,她用的是白話,精彩得多:“她的不發達的乳,握在手裏像睡熟的鳥,像有它自己的微微跳動的心髒,尖的喙,啄著他的手,硬的,卻又是酥軟的,酥軟的是他的手心。”在西方文學以及現代情愛文學中,豐盈的[rǔ]房向來扮演性感的主角,在古代中國,占據這個中心位置的是腳,是三寸金蓮。

中國的足崇拜傳統在20世紀初中斷,西方的[rǔ]房崇拜漂洋而來,落地生根。

女權主義者試圖找回屬於女性自己的[rǔ]房。美國學者瑪裏琳·亞隆女士寫了本專史《[rǔ]房史》,亞隆認為:[rǔ]房一直不是女性自己的,在嬰兒的眼中它代表食物,在男人眼中代表性,在醫師的眼中隻有疾病,商人卻看到鈔票,宗教領袖將它轉化為性靈的象征,政客要求它為國家主義服務,心理分析學者則認為它是潛意識的中心。她提出自由[rǔ]房的概念,解放[rǔ]房,讓[rǔ]房歸屬於女性自己。

[rǔ]房怎樣才能變成女性自己的?那就是注重自己舒適,不取悅他人,首先是拒絕成為性感的象征,從男人那裏奪回來。20世紀60年代末,歐美輿論把女性不用胸罩視為婦女解放運動的象征。不用胸罩襯托,女人的胸部曲線就不那麼凸起,女性特征淡化了。然而,不戴胸罩在穿一些緊薄的上衣時,[rǔ]頭的形狀會清楚顯露,因而更為性感。這與女權運動擁護者的初衷可說恰恰相反。不戴胸罩還有個問題,女性在活動量大的生活中實在太不方便,這也違反了讓自己舒適的原則。所以她們還不能徹底反對胸罩。80年代後期,麥當娜穿戴一種圓錐形乳罩,整個[rǔ]房包裹在像鋼鐵一樣的材料裏,堅挺,挑釁,像是一種武器,容不得男人做任何溫柔的幻想,體現了完全獨立的女性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