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長裙,裙裾長極了,用熏衣草穗編織了花冠和腰帶。因為紗布還剩餘幾米,她就替母羊做了一件新娘的嫁衣,又替母鴨也做了一件。她在樹林裏跑起來,身後跟著兩隻家畜,直到頭紗被樹枝掛破,裙裾沾滿小路上的鬆針和栗子刺兒。

可是到了婚禮的前一天夜裏,她胡思亂想,有些害怕了。她坐在一座光禿禿的小山頂上,裙裾纏繞在腳上,斜戴著花冠,隻手托著下巴,望著四周的樹林直歎息。

我一直跟著她,因為我要和埃薩烏一起當托婚紗的童子,但是他一直還沒露麵。

“你將嫁給哪一個呀,帕梅拉”我問她。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真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從森林裏一會兒傳出有人放開喉嚨大喊的聲音,一會兒又傳出長籲短歎聲。原來是那兩位半身的新郎沉浸在結婚前夕的興奮之中,在山上林間漫步。他們都披著黑色鬥篷,一個騎著瘦馬,另一個騎著洗刷得毛皮生亮的騾子,也都陶醉於熱切的幻想之中不能自持了,不是仰天長嘯就是低首歎息。馬走溝塹和斷崖,騾走山坡高地,兩位騎者不曾碰麵。

一直到黎明時分,馬被催促飛奔,一失蹄落進山澗裏,惡人來不及準時趕到婚禮上了。那匹騾子卻穩穩當當地緩緩而行。正當新娘拖著由我和埃薩烏托住的長紗到達時,好人也準時來到教堂。

看到隻有好人一個人拄著拐仗來當新郎,大家有些失望。但是婚禮正常進行,新人們都說了“是”並交換了戒指。神父說:“梅達爾多迪泰拉爾巴和帕梅拉瑪爾科菲,我將你們結為夫婦。”

就在這時候,子爵控著拐仗從教堂中殿的另一頭走進來了,身上的新絨衣濕透了也揉皺了。他說:“梅達爾多迪泰拉爾巴是我,帕梅拉是我的妻子。”

好人跛著腿向他走去:“不對,娶帕梅拉為妻的梅達爾多是我。”

惡人扔掉拐仗,伸手去拔劍。好人也隻得同樣做。

“看劍!”

惡人撲過來狠劈一劍,好人退步抵擋,但是他們兩人都摔倒在地上了。

他們都相信了僅靠一條腿保持平衡是不可能相鬥的。必須推遲決鬥,以便能夠準備得更充分。

“你們知道我怎麼辦嗎”帕梅拉說,“我回森林去”。她從教堂裏奔跑出去,也不要替她托裙裾的童子了。她在橋上找到正等待著她的山羊和鴨子,它們搖搖擺擺地陪著她走了。 決鬥定於第二天清晨在修女草坪進行。彼特洛基奧多師傅發明了一種圓規腿,這腿的一頭固定在半身人的腰帶上,另一頭著地。他們的腿可以直立屈伸並前後移動了。麻風病人伽拉特奧健康時是個紳士,所以由他當裁判。惡人的見證人是帕梅拉的父親和警長,好人的見證人是兩個胡格諾教徒。特裏勞尼大夫負責醫療救護,帶來一大捆繃帶和一大瓶藥膏,像是上戰場搶救許多傷員一樣.這對我倒是件好事情,因為我應當幫他搬運這些東西,就能觀看那場決鬥了。 黎明時的天空泛著青白色。兩位細長的黑衣人持劍立正站好。那麻風病人吹響號角,這就是開始的信號。天空像一張繃緊的薄膜似地顫唞著,地洞裏的老鼠將爪子抓進土裏,喜鵲把頭紮進翅膀下麵,用嘴拔腋下的羽毛把自己弄疼,蚯蚓用嘴咬住自己的尾巴,毒蛇用牙咬自己的身體,馬蜂往石頭上幢斷自己的蜂刺,所有的東西都在反對自己,井裏的霜結成冰,地衣變成了石頭,石頭化作了地衣,幹樹葉變成泥土,橡膠樹的膠汁變得又厚又硬,使所有的橡膠樹統統死亡。人正在這樣同自己撕打,兩隻手上都握著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