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滿了科學儀器,吊籃裏放著幾堆皮衣和瓶裝氣體,還有各種各樣別的東西,在他們上升的過程中,在厚重雲霧中,它們要麼太小,要麼太容易混淆,說不清楚是什麼東西。

“這是雲彩嗎?”萊拉問。

“當然。給你朋友加幾件皮衣,別讓他變成冰柱。這兒很冷,還會更冷。”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女巫幫的忙。有位女巫要跟你談談。等飛出這片雲彩之後,我們就能辨認出方向,然後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

“埃歐雷克,”萊拉說,“謝謝你來了。”

披甲熊喉嚨裏咕噥了一聲,坐下來,去舔沾在自己身上的血。他的體重使吊籃向一邊傾斜著,但這沒什麼關係。羅傑對他顯得十分警覺,但埃歐雷克。伯爾尼鬆對他的注意一點兒也不比對一片雪花多。萊拉仗著膽子,趴在吊籃的邊上——她站起來的時候,吊籃的邊正好到她的下巴——瞪大眼睛看著盤旋飛轉的雲彩。僅僅幾秒鍾後,氣球便完全鑽出了雲層,依然飛快地上升,高高地向空中飛去。

多麼美妙的景致啊!

在他們正上方,氣球鼓脹著,形成一個巨大的曲線。前方的高空中,極光在熠熠閃光,萊拉從來沒見過它如此燦爛輝煌、如此蔚為壯觀。它呈圓形,或者說近似圓形,好像他們自己也成了極光的一部分。巨大耀眼的光帶擺動著,向兩側張開,像是天使的翅膀;層層疊疊的光輝順著看不見的峭壁翻滾下來,猶如飛轉的漩渦,又好像寬大的瀑布懸掛在空中。

萊拉驚訝地凝視著這一切。然後她又俯身向下望去,她看到了一幅幾乎更加令人驚歎的景色。

放眼望去,直到四周的天邊,翻滾著連綿不絕的白色的海洋。到處是聳立著的柔軟的山峰和裂開的冒著蒸汽的縫隙,但總的來看,卻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塊。

在這個冰塊之中,不時地也會浮現出小巧的黑色的影子,時而三三兩兩,時而成群結隊,那是優雅的不規則的影子,是騎著雲鬆枝飛翔的女巫的影子。

她們向上朝著氣球毫不費力地輕快地飛著,一會兒向這邊傾斜一下,一會兒又向另一邊傾斜,為氣球掌握著方向。其中一個女巫正好在吊籃的旁邊飛著,她就是那個把萊拉從庫爾特夫人手裏救出來的射手。萊拉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樣子。

她很年輕——比庫爾特夫人還年輕;她長得很漂亮,有著一雙明亮的綠色的眼睛;跟所有女巫一樣,她身上披的是一根根黑色的絲帶,沒有穿皮衣,沒有戴風帽,也沒有戴棉手套,她似乎根本就感覺不到寒冷。她的額頭上纏繞著一串素雅的小紅花。她騎在雲鬆枝上,似乎那是一匹戰馬。在萊拉驚奇的目光注視下,她似乎稍稍放慢了一點兒速度。

“你是萊拉?”

“是啊!你是塞拉芬娜·佩卡拉?”

“是的。”

萊拉明白了,為什麼法德爾·科拉姆愛上了她,為什麼這讓他心碎,盡管這兩件事她就在剛才還一件也不知道。法德爾·科拉姆漸漸衰老了,成了一個身體虛弱的老頭兒,而塞拉芬娜·佩卡拉卻會年輕很多很多年。

“那個符號閱讀器帶來了嗎?”女巫問道,聲音如同極光那高亢、無拘無束的歌聲,甜美得令萊拉幾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帶了,我把它放在口袋裏,安全著呢。”

這時,一對巨大的翅膀撲楞了一下,又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緊接著,他滑到她身邊:是那隻灰色的鵝精靈。他簡短地說了句什麼,然後一個盤旋飛走了,繞著不斷爬升的氣球飛了很大的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