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鍾聖英躺在床上,前額上蓋著毛巾。一條腿伸在床外邊的椅子上,小腿上綁著繃帶。

鍾太太倒水,鍾聖英喝了一口說:“我想吃冰鎮西瓜。”

鍾太太:“先喝水。涼白開去火通血管,火去了,血通了,傷才好得快。”

鍾聖英喝水:“真倒黴!我以為練得差不多了,在馬背上雙手打槍,前幾天試過幾次都沒有事的。這一次卻讓馬甩下來了。原來我騎的是公馬,隔牆馬廄裏有母馬發情了。”

……

鍾太太:“我跟你說個事。前幾天,周之明來看我,他說,他正在做一筆大生意——我沒讓他進門。”

鍾聖英吐出嘴裏的水:“我見了他就惡心。你跟爹爹說說,讓他離開上海到別處混吧。”

鍾太太:“唉,都怨當初媽咪應承了她娘的那句話。之明一直不死心,你看他現在亂搞女人就是不結婚,周太太還總是護著他,說開平的不是。老太太腦子真是有毛病,小珍是她親外甥女,她一天到晚也罵小珍。說小珍這不好那不好,我昨天把王嫂也派了過去。”

鍾聖英:“媽咪,這娘倆我見了都心煩。讓老太太搬出去住吧。”

鍾太太:“又胡說八道了。這種事,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你看開平當年參加共產黨不是差點丟了命嗎?現在他終於穩當了。媽咪心裏也踏實了。如今讓媽咪放心不下的是你。這麼熱的天,騎馬打槍,一天到晚跟著李青雲胡鬧,還想從軍上前線。李青雲沒爹沒娘沒有家,扈家老人又堅決反對扈少爺將她領進門,她倒是赤條條無牽掛。你難道真要丟下爹爹媽咪、丟下開平去從軍打仗?我的好乖乖,打仗是男人的事。你的兩個哥哥,一個辛亥年跟著蔣介石攻打總督府死了,一個前幾年在福建被蔣介石的軍隊打死了。你還記得你二哥跟著十九路軍走時怎麼跟你說的?他叫你照顧我和你爹爹。現在,你爹爹年歲大了,精力越來越不濟,一大攤子全靠開平一個人操持。媽咪看著開平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都忍不住心疼他。你是他媳婦,你就不心疼他?我的好乖乖,你若不心疼他,當初哭著求你爹爹把他從大牢裏救出來為了啥?”

鍾聖英低著頭不吭聲。

鍾太太繼續說:“我的好乖乖。日本人來中國胡鬧,是不對,政府抗日咱支持。你想想,要打日本人,可打仗的槍從哪裏來,軍隊上的人吃不吃飯?穿不穿衣?你爹爹和開平辦好工廠掙了錢,交給政府買槍買糧是不是抗日了?我給你說吧,咱家給政府捐贈的錢能買三架飛機。這事,你爹爹、開平都背著你,也不想叫外人知道。有些人捐贈了一些錢,就登報炫耀,你爹爹、開平不願這樣。”

鍾聖英:“爹爹和開平膽小。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