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周圍的白霧越來越濃, 逐漸遮天蔽日。
掛在天邊的血月,顏色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但夜卻不是染著墨似的黑,反而泛著幽幽的藍色。猶如人間將黑不黑,將明不明的夜空, 沒有繁星閃爍, 隻有月色。月色亦如血水, 而這樣的光澤罩在房屋上, 讓一切也變得鬼魅起來。
謝瑾瑜半夢半醒,恍恍惚惚。
一時看見血月從自己眼前略過,一時又覺得血月和銀輝重疊在一起。血色的月光照在屋舍瓦房上,猶如人間一般秩序凜然。恍然之中又覺得自己正處在人間的街道上, 安安靜靜, 隻有兩個紙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
“小瑜兒……”
“小瑜兒……來我這裏……”
“乖……”
有誰的聲音在耳邊輕聲呢喃, 一聲接著一聲,和著若有若無的風鈴,順著一股清風, 拂過她的臉頰。
小瑜兒是誰?謝瑾瑜覺得有些困惑。
那召喚聲在耳邊隱去,換成了若隱若現的笑聲,是女人的發絲穿過她的指尖, 帶著戲謔的笑鬧,還有噠噠的腳步聲跑來跑去。
“嘻嘻……”
“嘻嘻,來玩啊。”
濃霧之中,不知隱藏著多少魑魅魍魎。
謝瑾瑜覺得有些寒冷, 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覺得自己穿行在細細密密的濃霧之中,隱隱約約看見濃霧外的屋舍儼然。她似乎正在一個已經散去的集市中緩緩行走,周圍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
……等等,穿行?
她驀地睜大雙眼,震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對,自己明明和柳師叔在房間休息,為什麼現在她到了外麵?!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是夢遊了嗎?
接著,她隻覺得眼前一陣迷霧散去,像是有人抽走了遮掩在她眼前的那塊幕布似的,視線驀地清晰起來。
又是一陣輕笑,伴著之前耳邊的那聲呼喚。
“小瑜兒,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
一個身影倏忽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這人比她要高出許多,大概和柳既明的身形相似,隻是似乎比柳既明要略微瘦削一點。隻站在那裏,就靜靜的,幾乎擋住了所有的光線。
浸潤在溢滿血色的月光下,他臨風而立,衣袂翻飛。
謝瑾瑜下意識的抬眼看去,卻看見,這人臉上卻戴著一個銀色的麵具,遮住了所有的五官,令人無法看見他真實的麵目。
“你是……誰?”謝瑾瑜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安撫著胸膛裏砰砰直跳的心髒。
她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突而死一般的寂靜。即便是謝瑾瑜感官再遲緩,也察覺到了從眼前這人身上散發的極度不悅。
被莫名其妙的從房間裏弄出來,自己還沒有詢問出個所以然,眼前這個人卻比自己還要生氣的模樣。謝瑾瑜幾乎是哭笑不得,真真是遍地都是小公主,還都要人哄著才行?!
“你是誰?我還沒有問你怎麼把我弄過來的,怎麼卻好像我欠了你錢似的!”她忍不住開口道,“別以為戴了個麵具,我就不知道你拉長了臉。你劫了人卻比被劫的人還生氣,還有這種道理?”
那人冷哼了一聲,不滿道:“還是這般尖牙利嘴!恨不得讓人撕碎了才好。”
謝瑾瑜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笑道;“看來我和閣下還是舊識,既然閣下之前沒能把我的嘴給撕碎,想來現在也是沒辦法的。”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一陣疾風撲麵而來,吹散了她柔順的垂在肩膀處的頭發,再定睛看去,幾縷碎發從她身側飄飄揚揚,輕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隻怕是這招式再淩冽幾分,或者再快幾分,謝瑾瑜就不可能還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了。
再抬眼,見那神秘人卻仍然待在原地,就好像之前沒有一點動作似的。
感受到謝瑾瑜的目光,他冷笑了一聲,麵具在血月的陰沉下散發著冰冷的色澤,:“曾經我縱著你,因為你是魔族的流照君,現在,我憑什麼還像原先那樣縱容你?”
果然不出所料。
謝瑾瑜穩住心神,在她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裏後,心裏就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隻是遲遲沒有得到證實。
她頓了頓,收起了戲謔的心思,一字一頓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堂堂魔尊,臨淵君親臨此地。”
臨淵君甩了甩袖子,“算你還有幾分聰明。”
謝瑾瑜沉默了半晌,心裏已經暗暗盤算了起來。按照剛剛臨淵君那個出手速度,一旦起了衝突,自己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既然他有這個能力能將自己悄無聲息的引出來,就有一定有能力在短時間內不讓柳既明發現。
……縱然是被柳既明發現,估計也來不及挽救什麼。
“小瑜兒,我勸你別在我麵前打什麼鬼主意。”謝瑾瑜隻不過安靜了一會,臨淵君卻好像已經完全知道了她的打算一樣,“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對自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