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的陽光籠在身上,照得人也有一些懶洋洋的。唐臨以手支頤半倚在窗前,遙遙地望著窗外的綠水,蕭子白則坐在唐臨對麵,眼含笑意地看他。

唐臨轉頭對他笑了一笑,又將目光落回在對岸上。

河岸的對麵生著一株桃花,滿樹的濃粉輕白,格外勾人眼。這桃花是生在某處圍牆裏的,不知長了多少年,在他們眼前濃豔豔地盛開著,渾似一朵粉色的雲。

岸下的水很綠,漾漾地泛著柔波,微風吹時,偶有兩三瓣桃花墜入水中,便引來一群魚兒追逐。有一粉衣皂靴的青年立在桃花樹下,以手掰了麵餅丟入水中,也不知是喂魚還是喂鴨。有數枝桃花越過白牆,低低地壓在他的肩頭,看著竟有幾分溫柔。

“那桃花有靈。”唐臨輕聲說。

想了想,他補充了一句:“開的也挺好看的。”

蕭子白也看了那桃花一眼,卻隻是不在意地笑笑,伸過手去捋了捋唐臨的鬢發:“你比桃花好看。”

小二輕快地端著托盤跑來,笑容可掬地給他們上菜。蕭子白要了兩份四喜丸子,菜上來後,他執著筷子對著兩盤丸子看來看去,最終判斷出其中一份肉質更鬆嫩些,丸子個頭也稍大,他便把這盤丸子推到唐臨跟前。

唐臨搖搖頭,從自己那份裏夾了個丸子遞到蕭子白的麵前,說:“張嘴。”

蕭子白吃著唐臨親手喂給他的丸子,一時間心滿意足。

有一隻貓兒竄上窗台,遙遙地對著河岸對麵的男人怒氣衝衝地直“喵嗚”,蕭子白看看它炸成棒狀的尾巴,忍不住樂了。大概是因為他樂出了聲,那貓兒很快就轉移了目標,瞪大眼對著他發出憤怒的低吼,整隻貓徹底炸成了個球兒。

唐臨認命地輕歎一口氣,夾了一筷子蒸魚放在小碟裏,擱到那隻貓麵前。

黑毛貓兒抬起圓溜溜的眼疑惑地看了看他,那眼眸的顏色是澄澈的碧藍,宛若上好的寶石。

“吃吧。”唐臨摸了摸那貓兒的頭,貓兒溫順地喵了一聲,真的低下頭去吃那魚。桌子對麵的蕭子白全程目睹了這一切,眼睛也差不多瞪得和貓兒的一樣圓了。

“你居然摸她的頭?!”他幾乎是不能置信地說,唐臨放下手,頗為無奈地道:“她現在隻是隻貓……”

“那也不行!”蕭子白咬牙切齒。

唐臨微笑起來,他乖乖地把手放在膝上,身體微微前傾:“那你摸摸我的頭怎麼樣?”

蕭子白愣了,他懵逼地望著唐臨,唐臨笑吟吟地看著他。因為朱雀身份的緣故,唐臨的頭發之前已經全變成了火紅,看上去和前任朱雀更像了,唐臨一氣之下用法術把頭發徹底變成了黑色,現在他的頭發又黑又滑,密密厚厚的看上去手感非常好。

蕭子白果斷被誘惑了。

他偷偷摸摸地挪過去,伸手摸了摸唐臨的發頂,然後沒忍住又摸了一下,再摸了一下……

唐臨橫他,他就親親唐臨的眼角。

桌上的貓兒停止了吃魚,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露出了人性化的唾棄眼神。它狠狠地用尾巴掃了下蕭子白的臉,然後輕巧地從桌上跳到地下,翹著尾巴趾高氣昂地走了。

蕭子白目送著它一路遠去,揉了揉自己的臉,頗有些哭笑不得。

唐臨輕輕拉下他揉臉頰的手,探過頭去吻了吻,佯裝薄怒:“不許看她,看我。”他提高音調說,蕭子白回過神,柔柔對著他一笑:

“好,我看你。”

“隻看我。”

“隻看你。”

兩人對視了片刻,忍不住都笑了起來,唐臨搖搖頭,拿起筷子說:“吃菜吃菜,晚點我還得回去禦獸宗,今天阿冬好像終於能突破了,我要趕回去鼓勵一下它。”

“你去禦獸宗的話,就順便問問……”蕭子白心下為難了片刻,最後還是果斷地避開了稱呼問題,選擇了一個不會糾結的人:“……黃長老。對,問問黃長老,之前那個建立妖界的想法考慮的怎麼樣了?”

“建立妖界……啊,說到這個,我的梧桐已經差不多發芽了。妖界要建已經可以建了,但這也還是不能治本啊?”唐臨蹙起眉,夾菜的動作也停住了。蕭子白笑笑,拍拍他的手說:“慢慢來吧,反正我們的時間長的很,一點一點的來,總是能改變些什麼的。”

“仇恨隻有用時間來化解。”蕭子白輕輕地說,唐臨蹙眉半晌,也隻能搖搖頭,道一聲:“也罷。”

陽光漸漸褪下桌幾,餘暉被雲霞染成橘黃,兩人坐在小小的食肆裏,笑談著慢慢夾菜。

柳梢下狐狸帶著蝴蝶輕快地向森林跑去,貓兒蜷曲在房頂懶洋洋曬著太陽。河畔喂魚的青年站起身,慢吞吞地朝那生著桃花的院內走去,幾朵桃花落在他的肩頭發頂,他笑著拈起花,輕輕吻了一下。

風悠悠的吹著,星河漸漸浮出雲霄。

時光正好,人未老。

如此一生,也算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