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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星期以後,蓮姑和蕙姑的脫離夫家的手續完全辦好。當然,因為他使用了他的勢力,法庭立刻判決了!一麵又拿出兩百元的錢來還給她們的夫家,好象贖身一樣,夫家也滿足,事情非常容易的辦了。這期間,縣長與師長們,卻代他愁眉,奇怪,幾次向他說,“給她們兩百元錢就是;為你著想,還是不判決離婚好些。”而他卻堅執的說,“為我著想,還是判決離婚為是,金錢是不能贖我良心的苦痛的。”

現在是一切手續辦好的下午,在他的公館內的一間陳設華麗的房內,坐著他和蓮姑三姊妹。她們都穿著舊的飛上灰塵的衣服,態度冷淡而淒涼,精神也用的疲乏了似的。一副對於人生有些厭倦,從她們的過程中已經飽嚐了苦味的景象,是很濃厚地從她們的臉上反映出來。年最大的一位,就是蓮姑,這時坐在房角一把椅上,顯然似一位中年婦人了。美麗消退了,臉上不再有彩霞般粉紅的顏色,她的臉皮灰白而粗厚的,兩邊兩塊顴骨露出來,兩頰成了兩個窩。眼睛特別的圓大,可是炯炯的光裏,含著前途的蒼茫之色,不再有迷人的閃爍了。坐在旁邊較小的一位是蕙姑,她很似做苦工的女工似的。臉比前瘦長了,下巴尖下來,額角高上去。兩眼也深沉的,似乎沒有快樂,從此可以瞧著了。藐姑坐在她們對麵的沙發上,也異常憔悴,好象病了許久一般。臉比她的姊姊們還青白,完全沒有在她年齡應得的光彩。她們沒有一句話,沉思著,似從她們的眼前,一直想到極遼遠無境界的天邊。

在她們的前麵的一張桌上,放著一隻銀質的獎章,一隻金質的戒指。它們都沒有光彩,似埋葬在地底許多年了一樣。

他坐在桌子的對麵,房的中央。兩手支著下巴靠在桌麵上,似乎一切思路都阻塞了,簡直想不出什麼來一樣。他隻有微微的自己覺著,他似乎是個過去時代的浪漫派的英雄。於是他慢慢的苦笑起來。隨即,他抬頭向蓮姑問:

“依你的意思要怎樣呢?”

蓮姑也抬頭苦笑的答:

“假如你還有一分真情對我的時候,請你送我到庵裏做尼姑去。”

他又低下頭去,一息,又抬起來,向蕙姑問:

“依你的意思要怎樣呢?”

蕙姑也抬頭淒慘的答:

“假如你還有一分真情對我的時候,請你送我到工廠做女工去。”

這樣,他又靜默了一息,向藐姑問:

“那末,你告訴我,你的意思要怎樣呢?”

藐姑目光閃閃的答:

“我不想怎樣,除出被男人侮辱的事以外,什麼都會做,我跟我的兩位姊姊。”

接著,他搖搖頭說:

“我不是這樣想,我不是這樣想。”

於是他又站起來,用手去撥一撥戒指和獎章,吐了一口氣,在房內愁眉的徘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