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兒莫不是糊塗了!”上官婉兒還沒說話,太平倒是又驚又怒,難以置信道:“本宮廢了這般功夫才整垮七哥,你卻叫我前功盡棄?”
“這叫‘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一味前衝而不知後退,是會跌跤的。”我習慣性地攏起袖子,不急不緩道:“陛下當年亦是排除萬難、誅殺了好幾個黨派,才登上那至尊皇位,可是臨老了卻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母親可有想過這是為何?”
太平沉吟許久,方道:“置自己於眾之矢的,朝臣早有不滿,卻懾於陛下天威不敢造次。如今陛下病重,朝臣不再害怕,故而矛盾激化……”
“正是。今日母親和婉姑姑救駕,陛下卻絕口不提廢太子之事,母親又可知為何?”
上官婉兒接口道:“因為陛下還沒決定要將皇位讓給誰……或者說,陛下壓根就未曾考慮傳位阿月。”
“正如婉姑姑所言,”我撚了撚鬢角垂下的發絲,垂眸道:“因為陛下想做這天下第一、也是唯一的女帝王。”
太平愕然,纖細的十指緊攥著衣袍,幾乎要將繡金的宮裳絞碎!半響,才顫聲道:“珂兒為何,為何要李顯即位?”
“我倒是懂珂兒的意思,”婉兒不愧是冰雪聰明的才女,搖頭歎道:“武三思狹隘殘暴,是個狠角兒。太子則不然,他優柔寡斷、性情怯懦,比武三思更容易掌控。”
“你是說……”太平穩了穩聲線,咬了咬櫻唇,將兩個字低低的從牙縫中擠出:“傀儡。”
“母親若是信得過我,便耐心等兩年,最遲兩年,不用母親動手,自有人要謀取太子……不,是謀取新君性命。”
“誰敢謀殺天子!”聽我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即便是一向淡然聰慧的婉兒也露出驚愕的神色。她伸出一隻皓如霜雪的玉手緊緊攥住我的衣袖,神色凝重道:“這些話,這些話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不會說我是從千年後穿越而來的,怪力亂神之事說出來又有誰信?沉默片刻,我隻好含糊道:“我解釋不清。總之,母親不妨再信我一次……那韋氏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呢,好好利用之,母親才有機會第二次拯救這個國家!”
頓了頓,我輕輕一笑,望著沉吟思索的太平道:“母親今日讓一次賢,便可收攏民心,化去矛盾。等到兩年後,天時地利人和,母親便不用讓賢啦!”
太平與上官婉兒具沉吟。我也不急,反正幫助太平登得帝位隻是附加任務,按照我原先的計劃,隻要保住我一家人長命百歲便心滿意足啦!
良久,上官婉兒抬手摸了摸我的發髻,溫聲道:“珂兒先回去,讓我和阿月再深思一番。”
外麵天色已暗,雪霽,我鬧了一天也確實身心俱疲,便點頭應了,起身告退。
出了側殿,卻猛地發現程野還沒走,依舊筆直地站在坍塌的宮牆下,靜靜地望向我這邊,似乎在固執的等一個答案。
我鼻頭一酸,心中散去的陰霾再次聚攏,壓得我難受。我舉步走到他麵前,沉默的拍幹淨他發間、肩上沾染的雪花,這才歎一口氣,主動勾了勾他的小指,道:“走吧,回去再說。”
從這日後,程野再也沒有提過要離開我的事。但我知道,他還是不甘心的。
我茶飯不思地想了幾夜,理智上告訴我該放手,但這兩年多的相處已讓程野成了我生命裏不能分割的一部分,骨連著肉,一旦分離,便是難以言喻的疼痛。
北風嗚咽,我輾轉未眠,胃病複發,隱隱作痛起來。
第二天,我去後院找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