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與離經易道心法,終於將這鶴頂藍的副作用全部剔除幹淨——一旦副作用除去,這藥真正的藥效竟也好像是隨之一並發散了出來一般,雖仍不能祛除蘇夢枕這一身絕症,但柳沉疏替他診脈時卻發現脈象竟是明顯地平穩有力了不少,就連他那病懨懨的臉上竟也像是慢慢地開始有了幾分血色,不由得大大鬆了一口氣。

解毒後蘇夢枕便以“你給我回去老老實實養胎”為由,板了臉不讓柳沉疏再往金風細雨樓裏跑——柳沉疏倒是也沒有反駁,竟是難得安安分分地點了頭,這日之後果真再也沒有去過金風細雨樓。

柳沉疏這一回之所以破天荒地這般乖巧,一來是蘇夢枕中的毒已結、病情也有好轉,讓她放心不少,二來是如今她懷孕四個月,已然開始顯懷,京畿局勢緊張,金風細雨樓又堪稱是風暴中心,不論是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全還是生怕成了蘇夢枕的累贅,她都不宜再去;至於第三,則是神侯府近來又出了一樁喜事——

希音也懷孕了。

小道姑這一懷孕,卻不似柳沉疏肚子裏的這個這樣安分——懷孕至今四個月,柳沉疏除了嗜睡和易累之外,竟是沒有半分其他的不適;可希音卻幾乎是吐得有些天昏地暗、幾乎什麼都吃不下。

這下卻是把追命給急壞了,偏偏他就是再急也沒有半點有用的辦法、更何況他如今雖是留在汴京卻也常常有事需要出門,隻能隔三差五地就往小樓跑,若不是礙於無情時不時掃來的涼涼一眼,隻怕是就差拉著柳沉疏的手、眼淚汪汪地托她一定要照顧好自家媳婦兒了。

柳沉疏著實有些哭笑不得,卻是難得地沒有和他嗆聲抬杠,爽快地點頭應下了這差事,每天變著法地給希音做東西吃補身子。

希音一向吃得清淡,對飲食也不甚在意,便是一盤青菜豆腐也能認認真真地吃完一頓飯,但如今懷了身孕卻自然是再不可如此——於是這日下午,追命和無情難得回來得早,到了神侯府卻見柳沉疏和希音都不在府中,於是齊齊轉頭進了對門的柳宅,卻見柳沉疏身邊正是一片熱鬧。

柳沉疏的院子裏,即便是在冬天,那也是百花齊放、鮮妍燦爛的,如今已是初春時節,那便更是姹紫嫣紅、春光無限了。

柳沉疏正攬著希音坐在樹下,身邊圍坐著好幾個相貌清秀的少女,俱是眉眼盈盈、笑意晏晏——其中一個姑娘打開手邊的食盒,盈盈的眉眼裏不自覺地似是多了幾分撒嬌和邀功的意味:

“沉疏姐姐,我特地燉了魚湯來給你和希音——我娘說,她從前懷著我的時候就是也常常喝這些,也不常吐,還補身子呢!我央著娘學了好久才學會的!”

少女說著,一邊伸手就要去端魚湯——誰想卻是一個不防被燙得低呼了一聲、立時縮回了手。

“燙著了?”柳沉疏微微皺眉,拉過她的手仔細看了看,見並未燙傷,這才略略鬆了口氣,微微低了頭替她吹了吹手指——

少女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待柳沉疏鬆手後這才將手收了回來,輕聲道:“沉疏姐姐——你嚐嚐看?”

“我自己盛,你小心別再燙著了。”柳沉疏笑著應了一聲,給自己盛了一碗,一邊低頭聞了聞一邊柔聲道,“那我可不舍得你白費了這麼多功夫,定是要好好嚐嚐的——說不定我多喝些,將來就也能像伯母一樣生個這般可愛的女兒。”

這話一出,那少女的臉便是一下子更紅了,卻仍是忍不住抿著唇笑了起來。

魚湯本就極補身子,湯裏又放了些許補氣血的藥材,卻是沒有透出半分藥味來,湯色奶白,一看就是花了極大功夫的——柳沉疏認認真真地喝了一碗,隻覺得整個人都熨帖了起來,真心實意地道了謝,而後又盛了一碗,微微側身遞給希音。

希音微微皺了皺眉,神色間微有些猶豫。

“湯很清淡,也沒有腥味,味道極好,嚐嚐吧?”柳沉疏攬著小道姑的肩膀,語氣溫柔得像是在誘哄,“想必不會再吐了……嗯?”

希音略略遲疑了片刻,卻仍是一如既往乖巧地點了點頭。

“乖。”柳沉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就這麼端著碗湊過去親手喂她——希音的孕吐實在厲害,喝第一口時就已有些反胃、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柳沉疏見狀,立時將碗移開了幾分,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希音的背替她順氣。

大約是這魚湯確實做得清淡,小道姑雖是有些反胃,但在柳沉疏的安撫下卻到底還是沒有吐出來——柳沉疏鬆了口氣,喂一口歇一會兒、拍著她的背待她順過了氣再喂下一口……就這麼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完了魚湯。

不大的一個小盅,卻是喝了好半晌才終於喝完——柳沉疏神色溫柔,臉上沒有半分不耐,喂完後還取了手帕,攬著希音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了擦嘴。

“大師兄,”追命站在原地,抓著葫蘆喝了口酒,有些機械性地咂吧了一下嘴,而後轉頭去看一旁坐在輪椅上的無情,頓了頓後,哭喪著臉道,“我怎麼覺得——咱們倆在這兒就這麼多餘呢?”

無情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正和姑娘們言笑晏晏的柳沉疏,默然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嗯,沒錯,特別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