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哥!”我大喊著追上去,可是車上的人似乎是不認識我般,徑直地將車開走了。
看著紅色的車身消失在轉角,我心中一急,連忙追了上去。追出轉角、追出小巷,一直追到看不見車子的影子。
我歎了口氣,右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左手。為什麼他不回答我呢?是我看錯了嗎?
“筱筱。”路遙快步跟了上來,望著眼前來往的車流,問我,“怎麼樣了?”
“明明是他的……我記得他的樣子,我不會看錯的。”我皺起眉頭,視線在車流裏不停地尋找,路遙安慰我道,“筱筱,你們八年未見了,說不定……說不定是看錯了。”
“可他為什麼又要救我呢?”我不解地看向路遙,他在我危險的關頭救了我,如果不是哥哥,那又會是誰?
路遙無言以對,好一會兒他才說:“如果真的是你哥哥,你們一定還會再見麵的。”
該重逢的人,哪怕隔著千山萬水、隔著漫長時光,也總會重逢。我一直這樣相信並肯定,有一天,我也會與哥哥重逢。
到那天,我要告訴他,我想他,我跟著他的步伐成了最勇敢的人,我找到了他。
如今,遇見了一個和哥哥極其相似的人,我卻不能肯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心中用堅強堆積起來的堡壘似乎開了一個小孔,有風呼呼地灌了進來。
路遙抓著我的胳膊,輕輕拍了拍,無聲地安慰我。我站在路口,久久未語。
“喂,你在這兒?”身後有個女聲忽然響起,我一扭頭,看見是剛剛提醒我的紅裙女人。
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八九,身材曼妙、性感優雅,臉上施了濃豔的粉黛,卻顯得更加明豔動人。她身後跟著兩個保安人員,看起來像找了我好一會兒。
“想了想還是決定管管閑事,於是叫了商場的保安。沒想到你已經安全了。”她大方地笑著,眼眸明亮。
我反應過來,說:“謝謝,我沒事兒了。不過。”我看向她身後的兩個保安,說,“你們要好好查查監控,將那四個人查出來報警,今天運氣好沒事兒,以後就說不準了。”
“會的會的。”保安連連點頭。
“喲,這位小哥哥。”女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從我身上轉移到了路遙的身上,她走過去,微笑地望著他,道,“小哥哥氣色真好,一定經常做保養吧?”
“倒是……不經常。”路遙嘿嘿一笑,盯著她的樣子挪不開目光。
“怎麼能不經常做保養呢?這保養可不僅僅是女人的事啊。”女人又湊近一點,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戳了戳路遙的臉蛋,路遙的臉瞬間漲紅。她捂著嘴輕笑了幾聲,聲音比黃鶯還好聽,她從包包裏掏出一張名片,輕輕地劃過路遙的腹部,將名片塞進他的褲子兜裏,故意魅惑地說,“有空給我打電話呀,我免費給你做一次保養。”說著,她抬起頭,用手指指指我,笑道,“和小女朋友一起來。”
說完,她便扭著婀娜的身體邁步走開。
路遙迫不及待地從兜裏掏出名片,又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感歎道:“她可真漂亮,連名片都是香的。”
我死魚眼一樣地盯著路遙,看著他一臉享受的樣子,轉過身憤憤地大步離開。
“喂喂,等等我。”路遙見我走了,連忙跟上來,“方語筱,走那麼快幹嗎?”
“不要臉!變態!流氓!色狼!”我一連串地罵了四下,心裏窩火。
“你幹嗎那麼生氣?我又沒流氓你。”路遙盯著那張名片笑嘻嘻地說,“她叫靳蓉啊,是Dashing俊顏館的老板娘,我說小女朋友,你說她那兒有沒有什麼特別服務呀?”
我抬起胳膊肘,對著路遙的鼻子就是一頓頂,路遙痛得連連後退,捂著鼻子蹲在了地上。
我緩緩地轉身,看著一臉痛苦不堪的他,嫌惡地說:“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說罷,我大步地走開,任憑路遙在身後哭爹喊娘。
五分鍾後,我在公交車上看到路遙發了條朋友圈:
——再主動找你我就真的是狗!!!!!
五個強有力的感歎號體現了他的憤怒值,不過我不在意,因為他這是活該。這麼想著,我在他的朋友圈下還點了個讚。
一下午,藍小貝、馬力接二連三地來問我是不是跟路遙鬧了,我都沒有理。
晚上,我坐在書桌旁,將兩條腿高高地搭在桌子上,望著上麵的照片思忖。雖然我有八年沒有見過哥哥,他對這個世界展現的也是他已經逝世的一麵,可我老覺得今天救我的那個男人就是哥哥。
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直覺大過一切證據。
我正想著,藍小貝忽然又發來一條微信語音:
——筱筱,咱們學校有個女生失蹤了。
我疑惑,問其緣由,藍小貝又說:
——據說昨天晚上就沒有回宿舍,今天室友打電話發現電話關機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找了所有她能認識的人,都不知道她在哪兒,現在已經失蹤24小時了,室友報警了。
——你說是不是網上經常看到的那種女大學生失聯,最後發現的時候要麼死了,要麼就被賣到山裏去了?天,好可怕啊筱筱,我害怕。
我按下錄音鍵,說:
——別怕,在學校裏不會有事,要是出去,找龐陽陪你。
藍小貝又弱弱地說:
——好吧。
我鎖了手機,扔在桌上靠著椅子坐著,手指在牙齒上不停地滑動。近年來,失蹤的女大學生案件屢見不鮮,網上的評論兩極化嚴重,一邊認為要嚴懲犯罪分子,一邊認為現代女性的自我安全防患意識非常薄弱。
他們說的都沒有什麼錯。
我揉了揉太陽穴,閉眼冥思。反正在家裏沒什麼事情做,不如偷偷去調查這件案子。
這麼想著,我就早早地爬上床去休息了。結果第二天六點,我就被震天的敲門聲擾醒,爸爸在門外邊敲門邊喊:“筱筱,快起來,學校來電話了,讓你趕緊回去。”
“知道了……”我迷迷糊糊地答道,翻個身把被子抱成團,繼續呼呼大睡。
模糊的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旋轉,催促著我快點起床,讓我趕緊回學校。
趕緊回學校……
趕緊回學校!
我混沌般的腦海豁然通曉,猛然間從床上坐了起來,連忙拿起被我調成靜音的手機,上麵已經打來了好幾通電話。
完了,又要被訓了!
【2】
當我行色匆匆地趕回學校準備接受老張的唾沫橫飛時,老張卻慈祥地拉著我的雙手,和藹可親地說:“筱筱,恭喜你呀。”
我心有不安地將手抽回來,問:“老張,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您別這樣,我怕。”
“是發生事兒了,不過是好事。”老張笑眯眯地在辦公椅上坐下,說,“局裏那邊來我們學校挑選幾個長得漂亮又優秀的學生補進精英訓練營調查一起案子,我推薦了你,上麵也通過了。”
我有些懵,指著自己的鼻子問:“老張,我現在確實清醒著,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做夢啊。”老張正經地說。
“哦……”我緩了下神,沒有意料中的興奮,反而感覺有圈套似的問,“老張,什麼案子啊?”
“哦,就是最近的女性失蹤案。”老張說。
我白了他一眼,道:“所以其實是在學校選誘餌吧?”
“筱筱啊,你不能小看這個案子,這可是你翻身的好機會。”老張假裝苦口婆心地說,但其實我知道,如果老張推薦不出優秀的人選,自己肯定也會被責罰。我擺了擺手,說,“行了,你別給我灌輸這些,我沒說不願意。”
“那這麼說你同意啦?”老張兩眼放光。
我點點頭,說:“同意啊,為什麼不同意?我是警校學生,這是我該做的。”
“筱筱你可真識大體!”老張拍著馬屁,說,“我這就給你們準備一下,你們可以立即啟程了。”
“我們?”我指指自己,問,“還有誰?”
“還有楊夢繁。”老張頭也不抬,開始打電話聯係局裏的人。
我點點頭,如果是楊夢繁的話,到訓練營後我們還能做個伴。
當天中午,老張、郭楠和小謝就將我跟楊夢繁送去了精英訓練營。我和楊夢繁上車時,郭楠還趴在窗戶邊上深情款款地望著我們,不過,他的主要目標還是楊夢繁,隻可惜楊夢繁始終冷冷清清的,一點都沒有給予熱情給郭楠。
車開出去後,我扭頭對楊夢繁說:“郭楠那麼喜歡你,你好歹回應一下唄。”
“浪費時間。”楊夢繁淡淡地說。
我扶額,真是個冰美人兒。當時開學,郭楠對楊夢繁一見鍾情,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郭楠才故意靠近我跟我成為好兄弟的,現在跟我都已經是鐵打的關係了,可連楊夢繁的近身都沒靠近一下。
我忽然有些心疼郭楠。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訓練營。訓練營所處在秘密基地,離城市中心較為偏遠。
我跟楊夢繁一進去就被訓練營的人收了手機,什麼都沒來得及做,老大們就給我看了一場PPT。PPT上全是犯罪嫌疑人的頭像,一共八個,六個男人兩個女人。
PPT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我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最後一張照片上的人,濃眉深眼,五官立體,下巴上有些胡楂,右耳上戴了一隻黑色的十字架耳釘。在他的照片下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方宇維!
我手心一涼,渾身似被抽空了力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照片。後來教官們說了什麼,我也都沒有聽進去。
散場後,我追著帶領我們的吳隊長,問這些嫌疑人的名單從何得來,如何確定他們就是這次失蹤女性案件後的罪嫌。
吳隊長沒有回答我的話,反而嗬斥我問了不該問的東西。
楊夢繁拉住我,搖頭示意我別再追問。
我心裏放心不下,等拿回手機的時候,我躲在一邊給路遙打了個電話,想找他幫忙。
“路遙,我確定上次開紅色馬自達的那個人就是我哥哥,你有空的話去找警校的郭楠幫我調一下商場的監控,我想得到那輛車的車牌號。”
路遙一邊刷牙一邊問我:“你咋確定的?”
“我……”我看了看四周,小聲說,“我現在在精英訓練營,要配合警方調查你們學校那女生失蹤的案件,我在投放犯罪嫌疑人的PPT上看到了我哥哥的名字,上麵貼的照片就是我上次看到的人的樣子,所以路遙,求求你了你一定得幫我。”
路遙吐掉口裏的泡沫,口齒清晰地對我說:“放心,我明天就去。”
“謝謝你路遙。”我在掛電話之前又想起了什麼,說,“這次不是你主動找我,是我主動找的你,朋友圈的消息刪了吧,太幼稚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路遙討打的聲音:“我就不。”
我不由地一笑,故意嚴肅道:“隨便你了,掛了。”說完,我掛上電話,緊張兮兮地往宿舍裏跑去。
我始終覺得苦盡會甘來,我在成功之前所遇到的一切困難都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穩重,取得的成功更加穩定。
可我萬萬沒想到,老天賜給我的困難也太多了。
第二天早上本該晨練的,可是吳隊長忽然把我叫到一邊,皺著眉頭問我:“方語筱?”
“啊……”我反應過來,說,“我、我是方語筱啊。”
吳隊長問:“方宇維是你什麼人?”
我一愣,隨即緩緩低下頭,兩隻手交纏在一起。
“我問你話呢。”吳隊長加重了語氣,我的心髒撲通撲通地不安地跳動起來。
“撒謊可是罪加一等。”吳隊長又說。
我的頭低得更深,聲音細小如蚊,我說:“是我哥哥……”
吳隊長說:“犯罪嫌疑人是你哥哥?方語筱,你收拾東西離開這裏吧,這件案子不需要你了。”
我急了,連忙道:“隊長我求求你讓我留下吧,我是他妹妹,一定會更容易著手這件案子。我哥哥他之前也是一名優秀的警察,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人民警察不會允許罪嫌的家屬來插手有關案件的,回去吧。”吳隊長拔高聲音,裏麵的驅逐意味不容無視。
我因緊張提起來的氣忽然間鬆開,大口大口地喘著,看著吳隊長走得那麼決絕,我一扭頭,硬是憋著眼裏的眼淚不敢讓它落下。
我現在該怎麼辦?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這件事情吳隊長是怎麼知道的?我隻告訴了路遙,除了他任何人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抓著自己的頭發,無助地蹲了下去。
【3】
我終究沒能待在訓練營。
在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楊夢繁在旁邊安慰我。先於我們進來的花瀟靠在一邊,語氣不善地說:“真沒用,剛進來一天不到就被趕了回去,丟咱們學校的臉。”
“你閉嘴。”楊夢繁冷言道。
花瀟不服,說:“憑什麼閉嘴?她哥哥是犯罪嫌疑人,這麼肮髒的事情,憑什麼……”
我一扭頭,目光凜冽地投向花瀟,花瀟下意識地捂住嘴,連站著的姿勢都變得端端正正的了。楊夢繁疑惑地望向我,問:“筱筱,你哥哥是犯罪嫌疑人?”
“是啊,照片上的確有他。”我回答著楊夢繁,眼神卻在花瀟身上沒有挪開半分。我一步一步地走向花瀟,逼近她,花瀟躲閃著我的目光,退到了牆角。
“你怎麼知道我哥哥是罪嫌?”我的聲音毫無溫度,這件事情吳隊長剛剛才跟我說起,不可能傳得這麼快。楊夢繁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花瀟用雙手擋著自己的臉,方才的囂張勁兒頓時全無。
“昨天晚上你偷聽到了我的電話,轉而告訴了吳隊長?”我歪著頭,麵色鐵青地盯著花瀟。
花瀟被我逼得無路可退,豁出去一般抬起頭嚷道:“是我怎麼樣?我隻是說出實情,你這個犯罪嫌疑人的親屬憑什麼待在這裏!”
我擰眉,咬著嘴唇揮起就是一巴掌。
花瀟尖叫一聲,立即伸手擋住自己的臉,我那一巴掌沒有落下去,停在了空中,掌風微微撩起花瀟的頭發。
我收回手,說:“你這種人不值得我動手,花瀟,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在我麵前說你錯了,求著讓我原諒你。”說完,我提著自己的行李,大大方方地離開了宿舍。
我沒管最後花瀟又做了什麼,楊夢繁跟我說,我走後,花瀟又盛氣淩人地數落我和哥哥的不是,言辭不堪。
楊夢繁還說,筱筱,我相信你。
有我覺得重要的人相信就好了,別人無所謂。
以前我剛來到警校的時候,隻有老張一個人知道方宇維是我哥哥的事情,現在因為花瀟,不僅精英訓練營的人知道了,我們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
於是,每每我走在路上,那些不認識的人就愛對我指指點點。
我用腳趾頭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我沒有衝上去與他們對峙。老張和郭楠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無懼流言蜚語才算真正的穩重。
周五的時候,我去理工大學找路遙他們。食堂裏,路遙點了一桌子的菜請我們吃飯。
“不好意思,又讓你破費了。”我看著路遙,抱歉地說。
“無所謂,楊富二代付錢。”路遙指指楊一飛,楊一飛衝我燦爛地笑著。他說完後,又坐到我旁邊,劃開手機相冊給我看了一張照片,上麵是監控的截圖,馬自達上的車牌還看得清清楚楚。
“發給我。”我說。
路遙通過微信將圖片發給我,我保存在了手機裏。
“你們兩個,吃飯就好好吃飯,別玩手機了。”藍小貝坐在對麵衝我不滿地抱怨,我將手機放回兜裏,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楊一飛一邊吃一邊問我:“筱筱姐,你說你進個訓練營咋那麼坎坷,你告訴我,我讓我爸幫你。”
“你爸再厲害,擰得過市長嗎?”我抬眼問。
楊一飛立馬閉嘴。倒是經常不愛說話的馬力忽然道:“我覺得那個精英訓練營不適合筱筱待,隻有在裏麵才能追查案子嗎?為了這玩意兒,筱筱遇到了這麼多困難,咱們又不是沒看在眼裏。”
眾人一陣沉默,我緩和氣氛,笑道:“這點兒困難不算什麼,要成為優秀的警察不經曆點磨難怎麼行呢。”
飯桌上的氣氛怪怪的,楊一飛和龐陽都若有所思地看著馬力,又看看路遙,兩個人都不敢吱一聲兒,我疑惑地望著藍小貝,她對我聳聳肩,示意我別管那麼多。
吃完飯後,路遙他們都回宿舍了,藍小貝留下來陪我。等他們走遠時,藍小貝從包包裏掏出一個平安符遞給我,說:“拿著。”
“這是啥?”我拎起來看了看,覺得這不是藍小貝的風格。
藍小貝神秘地說:“馬力托我送給你的。”
“馬力?”我更納悶了。
藍小貝說:“是呀,他說是他親自去求的,能保你平安。”
我咽了咽口水,問:“他不會喜歡我吧……”
女人都是感性的,誰對自己好、誰懷著不一樣的心思,一下子就能感覺出來。
藍小貝咳了咳,道:“心裏知道就好了。”
“你們都知道啊?”看著藍小貝的反應和想到剛才在食堂大家的反應,我忽然恍悟可能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藍小貝老氣橫秋地往前走了一步扭頭看著我,說:“路遙支持你去精英訓練營,覺得你受這麼多委屈啊困難的,對你未來有好處,他說你要成為一個人民警察,光靠勇氣和正義感是完全不夠的,還需要審時度勢、聰明的頭腦和廣泛的人脈。但是馬力不這麼認為,馬力覺得你的付出和收獲沒有成正比,不值得為之付出,在這個世界上成功的路有很多條,你沒必要隻選擇這一條。兩個人意見不合,昨天晚上差點兒吵起來。”
“太狗血了吧。”我皺皺眉,怎麼感覺自己是宮廷劇裏的傻白甜女主,紅顏禍水般地引起兩個皇子為我針鋒相對?我渾身打了個哆嗦,看著手裏的平安符,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對馬力說清楚。
藍小貝挑眉看我一眼,問:“我的筱,你舍誰要誰?”
“要你妹。”我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藍小貝在我身後囂張地笑著,我沒有理她。
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我打電話約馬力在理工大學外麵的咖啡廳見麵,我要跟他說清楚。
傍晚時候,夕陽沒過對麵的建築,隻有餘暉透過玻璃窗打在我的臉上。馬力穿著一件簡單的T恤,披了件黑色外套走過來,有些不自然地在我麵前坐下。
“馬力。”我熱情地往前一傾,指指桌上的點單,說,“想喝什麼?我請客。”
“呃我……”馬力沒有看單子,說,“一杯藍山吧。”
我抬頭對服務生道:“兩杯藍山,謝謝。”
然後,我看著如坐針氈的馬力,笑著說:“你幹嗎這麼緊張?大家都是這麼熟的朋友了。”
“我……”馬力臉一紅,撓撓頭說,“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約我出來,所以我……”
我笑出了聲,大大方方地說:“沒想到你這麼可愛啊。對了,這次請你喝咖啡是為了謝謝你這個的。”我將平安符放在桌上攤開,說,“貝貝說這是你專門為我求的平安符,我覺得意義這麼重大,我一定得好好地感謝你。”
“筱筱你不用客氣,你剛剛不是都說了嗎?咱們是這麼熟的朋友了。”馬力連忙說。
我笑眯眯地點點頭,道:“嗯!所以咱們是好朋友的話,你就不要這麼拘謹啦。你們大家都挺幫我的忙,我很感謝你們。”
馬力看著我這麼元氣,臉上終於露出了笑臉,說:“筱筱,你真容易滿足。挺好的。”
我說:“人野心大會很累的,我就沒有什麼目標,除了找到哥哥。其實我挺開心遇到你們的,你、路遙、楊一飛、龐陽,個個都講義氣,對朋友誠心以待。你們的關係也那麼的好,不像我,咱們一個宿舍分成兩派,一點兒都不團結。”
馬力垂下眼簾,握著咖啡杯把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說:“筱筱,你是知道我跟路遙吵過架吧。”
“知道啊。”我撐著臉頰,無所謂道,“可又有什麼關係?男生發生矛盾了打一架又會和好。”
馬力沉默不語,他望著咖啡杯裏濃厚的顏色,眼神定格住。
【4】
許久後,馬力抬起頭,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說:“筱筱,我聽你的。謝謝你請我喝咖啡。”
他的笑容就像是在告訴我,筱筱,你說的話我都懂,表層的意思、裏麵的意思,我都懂,你拿我隻是當朋友對待,你希望我不要跟路遙有隔夜仇。這些我都懂,所以你不用解釋得太過清楚。
我看著他,笑:“不客氣。”
然後,我們倆繼續喝咖啡,彼此十分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些事情。馬力跟我講他們四個是怎麼認識的,說開學的第一天,楊一飛和路遙兩個比較外向的男生一拍即合,嚷著要去吃好吃的交個兄弟,大家得知楊一飛是富二代之後,一晚上就狠狠地宰了他將近一萬塊錢,楊一飛眼皮都不眨一下,頗為豪爽。
馬力和路遙是高中時候的校友,所以兩個人關係更熟一些。班上如果有霸道的學渣欺負馬力,路遙鐵定會幫忙,但是路遙也是這些霸道的“學渣”之一,常常“威逼”馬力幫他喊到、隻要不想做作業就把馬力的電腦搬過來抄。
“真不要臉。”聽著馬力講以前的事情,我目光微微一斜,不由地罵著路遙。
馬力笑了笑,說:“路遙不是不會做,隻是懶。”
“不光懶,還好色。”我補充道,轉而又問,“對了,最近路遙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蹤跡?還有沒有在你們麵前提起過誰?”
“反常的蹤跡啊……”馬力撓著下巴想了想,道,“好像還真有,最近他跟楊一飛走得近,每次跟楊一飛回來的時候都說什麼‘好舒服’、‘好舒暢’、‘全都是美女’之類的。”
我越聽越窩火,不等馬力說完,我猛地一拍桌子,咬牙道:“真是太卑鄙了!”
桌上的咖啡杯差點兒翻倒,馬力嚇了一跳,問:“怎、怎麼了?”
“沒什麼!”我沒好氣地撐著腦袋,將頭扭向窗外,憤憤地想著那個臭不要臉的在Dashing俊顏館是如何逍遙快活的。想著想著,我就納悶兒了,我為什麼要管他?他生活甘願糜亂,與我何幹?
馬力試探性地問我:“筱筱,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鬱悶地說。
馬力沒有再問,他也不知該如何問,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答。
心裏亂亂的,不舒服,該如何是好。
我的手指輕輕地點在桌麵上,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他戴著口罩,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走路時東張西望、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