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蓉擦幹淨手,幫我揉著腦袋,溫柔地說:“現在沒有記憶沒有關係,醫生說你丟失的一些記憶需要慢慢找回,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不敢刺激到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強迫自己去想起那些回憶,要慢慢地、不要心急,明白嗎?”
我疲憊地點點頭,說:“好,我聽你們的。”
九月底,學校安排學生去醫院體檢。我拿著自己的體檢單去之前治療我的醫師那裏去,我想問問他,最近總會想起一些好像發生過的事情,那些事情是不是我真正經曆過的。
可半路中,我卻停在了一間病房外。
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玻璃往裏看,裏麵的病床上躺著一個昏迷的少年。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促使我推門進去,我慢慢地走向他,看著他沉睡的臉,一時有些失神。
他的額頭上有傷疤,像經曆了烈火炙灼。
不知為何,停在這裏我就走不動了。少年他即使額上有疤,可他濃眉長睫,五官每一個細節都讓我似曾相識。
我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看著看著,我的心就開始隱隱作痛,我腦海裏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巨大的爆破聲,亮徹世界的火光。
我還想起那一日觸碰到指尖上的冰涼,以及沒有抓住的那個人。
記憶的光芒在瞳孔中熄滅,我伸手一抹臉,才驚覺臉上早就濕了一片——被淚水打濕的。
“去年九月,我好像認識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喃喃道,微微俯身,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少年。
他的樣子像是我心間的刺,每看一眼就會難過。
我問我自己,我認得他嗎?我明明覺得認得,卻又叫不出名字。
忽然,我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不停地在腦海裏盤旋。
他在說:“方語筱,我是路遙,不要忘記我……”
我重新看向少年,看著他緊閉的眉眼,心裏猛地一抽,眼眶再度濕潤起來。
我的手指輕輕撫摸過他額上的傷疤,溫柔地喊著一個久違的名字。
“路……遙。”
距離女性失蹤案過去已經兩個月了,重慶又迎來了酷暑的季節。
關於那次案件的細節,我記得的東西不多。醫生說我受了驚嚇,又因那場爆炸的原因,總有一些選擇性的記憶在腦海中停留又失去,失去了又回來。
七月,哥哥帶著靳蓉來到了我們家,見了爸爸媽媽。我仍舊“姐姐、姐姐”地叫著靳蓉,這個時候,哥哥就會賞我一個栗暴,說:“要叫嫂子在,知道嗎?”
於是,從那以後,我管靳蓉叫嫂子,我不僅找回了疼我的哥哥,還多了一個疼我的嫂子。
這樣的我,應該是高興的。
可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我像有心事,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事。
暑假,我常常去藍小貝做兼職的咖啡廳去看她,偶爾我會遇到一個身材魁梧、老實卻正義的男生來接她下班。
我問:“貝貝,你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藍小貝捏捏我的臉頰,笑著說:“很久啦,你想認識我男朋友嗎?”
我說:“我當然要認識他,我最好的朋友交往對象了,我怎麼的也得幫你把把關,看他是不是真的對你好吧。”
藍小貝看著我,說:“筱筱,我男朋友叫龐陽,他是真的對我好,因為他出生入死地來救過我。”
龐陽?名字倒是有些熟悉,隻是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聽到過。
九月,我回到警校,省局親自過來為我頒發獎項,親自為我授予屬於女警的翻簷帽。
我站在台上,台下是雷鳴般的掌聲,省局拿起翻簷帽要為我戴上,可我看到這頂帽子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坐在旁邊的老張關心地問:“筱筱,你怎麼了?”
我遲疑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然後,我讓省局為我戴上了這頂帽子。
“筱筱,我想親自給你戴上你引以為傲的翻簷帽。”
剛剛我的腦海忽然閃過這樣一句話,我仿佛記得在什麼地方,聽什麼人講過一樣。
當天,郭楠、小謝、楊夢繁帶著我去校外吃烤串,說是為我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