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1 / 3)

其他人麵前說到鍾膩哥。“南門豬市壩的鍾家人哪個敢惹哦!”鄉親們一個個都說——鍾家人連著好幾代都是有練武的,好多年前,當我們鎮還開打金章的台子時候,有個鍾家人拿了一個金章——事情已經過去了好久,當然沒有人見過這個金章,但鍾家人的霸道是有名的,別的不說,單單平樂一中排球隊的老教練鍾鎮西,就是我們平樂好多代孩子們心中最最不能招惹的人物——而鍾膩哥就是他的兒子。

大家都說:“鍾鎮西管其他娃娃有一套,不知道怎麼就把自己的兒管成那樣了!”

又有人說:“肯定是小時候打得太凶了,把那兒打出毛病了!”

鍾膩哥讀的是縣職中,那是在東門外的一所勞改院一樣的學校,全鎮最頑劣,凶殘,油鹽不進的壞孩子都在那裏打混。據說當年鍾膩哥說要學剪頭發,把鍾鎮西氣得幾乎發了瘋,最後他終於拗不過兒子,說:“你去嘛!”——就把鍾膩哥丟到縣職中去自生自滅了。

五月女王第七章(9)

他讀了書出來,先從洗頭做起,在南街上老城門口的朱師理發店工作了好幾年。我第一次和鍾膩哥有接觸也是在朱師理發店裏。

那次是我媽媽帶我去的,她說:“給她剪個蘑菇頭嘛,電視上那種。”朱師傅正在跟另一個女的卷頭發,看了我一眼,說:“鍾強,你去給她剪頭發。”

鍾膩哥就過來了,我媽說:“朱師,徒弟剪要得不啊?”

“要得。”朱師一邊卷著女人的頭發一邊說。

鍾膩哥站在那裏,看著我,有些尷尬,我就對他笑了一笑,他也笑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忘記了,隻有幾張小時候的照片記錄著那個由鍾膩哥剪出來的蘑菇頭,我媽特地給我買了個鵝黃色的頭箍,我在照片裏麵假笑著,像個小大人。

我真正和鍾膩哥接觸頻繁還是上了初中以後,那個時候他已經出來自立門戶了,因為我們學校規定女生都要剪齊耳短發,我媽就帶我去他那剪了。

每次剪的時候,我媽就要守在旁邊看,她的眼睛總是像遊標卡尺一樣定在我的耳垂下麵,不停地跟鍾膩哥說:“短點,再短點嘛。”

鍾膩哥說:“不能再短了,再短了女娃娃哪裏好看嘛。”——因為不可能有什麼變化,每次他都花大量的時間來給我剪劉海,有時候削碎一點,有時候有個微小的弧度,有時候甚至是稍稍斜著的,這些變化是那樣的靈巧,微妙,迷人——每次剪完,鍾膩哥就問我:“喜歡不?”

我就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看我的劉海,然後說:“好看!”——那個學生時代的我倒是很少有照片留下來,留下來的那些大多都是集體照,我們班整個齊刷刷的西瓜頭女生裏麵,我總是可以輕易地找出那個其實臉色慘淡,麵容平庸的我來,找出我的劉海和其他女孩的區別來,這會讓我無比驕傲滿足。

——我媽也喜歡在他那做頭發,有一次,她在街上碰見鍾鎮西,她就說:“鍾老師,你兒的頭發弄得好哦!”

鍾鎮西就狠狠白了我媽一眼,說:“別提了!別提了!說起我就氣!”——我媽就知道說錯話了,之後,我們鎮上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在鍾鎮西麵前提到鍾膩哥了。

那時候鍾膩哥已經三十七八歲了,但是還沒有結婚。早幾年的時候,我們熱情的街坊鄰居給他介紹過好幾個對象,有的吃了幾次飯,有的見一麵就吹了,那些被介紹給他的女的一臉惡心去跟介紹人講了:“給你說,他簡直就是個女的!”——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並且傳說鍾膩哥那裏小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