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1 / 2)

,在黑暗中,一切都是那麼不平靜,袁青山細細理著頭緒,她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而袁清江,她忽然輕聲說:“姐,我那個時候是不是不應該硬要爸爸跟謝阿姨分手啊?”

袁青山不知道怎麼說,她說:“沒事,我們以後對爸爸要更好。”

“嗯。”袁清江歎了口氣,像個女人一樣說,“真的要等到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才明白別人的愛情。”

五月女王第十一章(8)

袁青山驚訝妹妹會說出這樣的話,特別是還有愛情這兩個字,它像一個暗號,猛然出現,把一切都吸走了。

半夜三更的時候,袁青山再次被小腿傳來的劇烈疼痛所驚醒,她知道自己又抽筋了。她像野獸一樣咬牙切齒地不發出一點聲音,握著枕頭的一角,用力蹬著腿。她似乎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劈裏啪啦生長著,拉長她醜陋而龐大的身體。她痛得流下了眼淚,眼淚是那麼冰涼,順著她的臉流到了耳朵裏麵。

她想到了張沛,想到了張沛,想到了張沛。她的眼淚滾入了更深的耳洞,就消失了,不見了。

鄧爪手

鄧爪手年輕時候是我們鎮上首屈一指的畫家,也並不是一個爪手。確切地說,那時候的鄧爪手的工筆畫是我們永豐縣一絕,他的手長得大而骨節分明——這些都是我聽人說起的,因為等到我懂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個爪手的——而且爪的還是他的右手。

第一次去鄧爪手那裏,大概是我五歲的時候,帶我去的是我爺爺。我爺爺沒事喜歡寫兩張毛筆字,那天他拿了一張自己最近最得意的字去鄧爪手的鋪子上裱裝。

我們去的時候鄧爪手正在那裏坐著喝茶,有個年輕人在打掃博古架。我爺爺說:“鄧老師悠閑哦!”

鄧爪手說:“忙裏偷閑!忙裏偷閑!”——他微微抬起右手來對我爺爺致意,我發現那隻手縮得像個雞爪子。

爺爺把字拿出來,說:“來裱一下字。”

鄧爪手就說:“小馬,裱字的。”

那個打掃著博古架的年輕人就過來了,他長得老老實實的,戴著一副塑料邊的眼鏡。他接過字來,打開量尺寸。

爺爺就坐到鄧爪手對麵的椅子上和他說閑話,他說:“鄧老師,最近忙啥子啊?”

“畫畫嘛。”鄧爪手說。

“鄧老師還畫啊?”我爺爺揶揄地說。

“嘿!畫!不畫不行啊!”鄧爪手一副任重道遠的樣子。

那天我們出來,我就問爺爺:“他的手怎麼啦?”

我爺爺說:“那個就是鄧爪手的嘛!”

而那個年輕人就是他的徒弟小馬——即使我們鎮上最喜歡說別人閑話的人都要豎起大拇指,說:“小馬這個娃娃,真的可以!”——據說,在鄧爪手還沒爪手的時候,小馬來拜師學國畫,鄧爪手做盡過場,收夠了拜師禮,終於收了小馬這個徒弟,可是沒幾天就突然爪了手——“哎呀!小馬這娃娃造孽,我看他就隻來得及學會裱字!”說話的人歎息。

鄧爪手年輕的時候很是有些傲氣,一般人很難求到他一幅畫,有人拿著錢去買,鄧爪手就要罵人:“老子的畫你拿錢來我就賣給你啦?”——過了不久,他的手就爪了。

鎮上的人就說:“傲嘛!以為自己好了不起,爪了嘛!”

出了這種事,鄧爪手的婆娘也受不了,過了一年就和他離婚了。

那個時候,離婚在我們鎮可是一件新鮮事,就又有好事的人去跟鄧爪手說:“鄧老師,咋整的哦,咋離婚了?”

鄧爪手咂著嘴說:“老子的婆娘太多了。”

人家就說了:“這個鄧爪手,死要麵子!”

隻有他的徒弟小馬還死心塌地跟著他,師徒兩個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全靠小馬幫人家裱字畫賺點生活費,但是說來也怪,就算這樣,還是會有人看見小馬把宣紙一刀一刀往鋪子裏麵抱。

人家就問他:“鄧爪手,你要那麼多宣紙幹啥子哦?”

“畫畫嘛。”鄧爪手說。

“畫的啥子嘛,給我們看下呢?”我們鎮的人存在想讓他出醜。

“看不得,看不得!”鄧爪手擺著他的爪手,說。

大家就說:“鄧爪手以前自以為是,現在還會提爛勁。”

那個時候,我是要讀書的,我的同學是不讀書的,街上什麼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跟著混,有一天他跑過來跟我說:“鄧爪手真的會畫畫!”

“不得哦!”我說。

五月女王第十一章(9)

“真的!”我同學鼓著眼睛小聲說。

“他畫的啥子嘛。”我說。

“嘿嘿!”我同學就笑了,我怎麼問他,他都不跟我說,隻是說:“總之真的畫得好!”

這件事情終於成為了我年少時候的一個謎。我也很想像我們鎮其他人那樣直接跑去問鄧爪手:“鄧老師,你到底在畫啥子畫嘛?”——但我臉皮太薄,問不出那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