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鬆動了,雖然鬆動不大,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狼都興奮。傑茜也不再顯得那麼痛苦了,她露出了一種滿懷期待的愉快。五匹狼輕輕地呼喊了起來,甚至傑茜也輕輕地叫著。我更加用力了,而鋼板又向上抬高了一點點,又一點點,再一點點。興奮的呼聲越來越大,傑茜也能稍稍活動一下筋骨了,鋼齒對她的束縛越來越小。

但是,很遺憾,越往上去,撐開同一段距離所需要的力量也就越大,很快,我就再也撐不開什麼距離了,不久,我便覺得自己支撐不住。很遺憾,我失敗了。興奮的叫聲消失了,又隻有一片沉寂。

我打開藥箱,拿出一小瓶鹽酸,將它滴在鋼板上,希望這鹽酸能夠腐蝕掉這塊鋼板,哪怕隻有一小部分。但是,氣溫實在太低了,鹽酸一露在空氣中,就結成了固體。我又失敗了。我可以看見傑茜臉上的絕望和無助。

此時,我聽見獵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他們是來回收戰利品的。要是他們發現了巴克和孩子們,一定不會放過的。此時,傑茜將眼光調向了巴克。她的眼光似乎比絕望多了一層意思。我想我明白這意思。我經常看到沒有了希望的病人凝視自己的親屬的眼光,這是一種對解脫的渴望。

傑茜現在一定很痛苦吧!巴克肯定也知道了傑茜的意思,但是並沒有理會。

我輕輕拍了拍巴克的毛,輕聲地說:“巴克,來吧,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去吧,去幫助你的愛人。”

巴克走到了傑茜的旁邊,用舌頭舔了舔她。傑茜毫無生氣,她依然用那眼光看他,隻是更急促了些。巴克張開了口,用牙齒抵住傑茜的喉嚨,這一口對他來說,毫無壓力。然而,我等了很久了,傑茜也等了很久,但依然沒有等到結果。牙齒依然在那裏,傑茜的脖子上也沒有咬過的痕跡,巴克像是雕塑一般僵住了。畢竟他和傑茜是相依為命、同舟共濟很久了的伴侶,畢竟他們心靈相通、生死相許,怎麼忍心做出這樣的事呢?恐怕這樣的事隻有人類中的一小部分才做得出吧。

巴克收回了牙齒。此刻,獵人的聲音又近了很多。我提心吊膽,膽戰心驚。我等不及了,粗暴地將這個優柔寡斷的家夥推到了一邊。傑茜和我麵對著麵,她依然用那種眼光看我。我卻也有些不忍心。但是她是那麼的堅定!我慢慢地掏出了一種叫做卡爾西林的藥劑,這是一種減壓劑,同時可以讓大腦產生幻覺。我給傑茜注射了正常劑量的三倍,很快,傑茜就變得神情恍惚、神誌不清。

她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條大河,淘盡了萬裏金沙的河水卷起了千層的塵土,碰撞著河邊的礁石,撼天動地,震撼地奔向西方的歸宿。落霞與孤鶩齊飛,春水共長天一色。她發出純粹的、真心的卻又有些木訥的歡喜,向著河裏走去,走去……

這時,我已經將氰化物注射到了她的體內,氰離子能迅速與氧化型細胞色素氧化酶中的三價鐵結合,使傳遞電子的氧化過程中斷,組織細胞不能利用血液中的氧而造成內窒息。兩分鍾後,她的呼吸停止了,臉上掛著一絲笑容,眼角有一層霜。

我哭了,我將來到阿拉斯加的第一滴眼淚獻給了這匹母狼,淚水凝結,在我的臉上形成了兩根冰柱。

災殃04

傑茜死了。巴克將她咬成了兩半,從捕獸器中取出,從此該死的捕獸器和獵人們再也不會傷害她了。我們挖了一個塚,將她埋了進去,埋得很深,在深深的積雪裏,即便是敏銳的獵狗也無法察覺。我們幹得很快,獵人的火把還沒有照到我們的時候,我們便離開了這片傷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