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思偉挺為難的樣子,也知道黎華這是喝多了的表現,就沒回話。黎華推我一把,我腿麻差點讓他推到地上。但我抓著他的胳膊,死皮賴臉地從後麵抱著人家,我哭啊,我認錯啊,我說:“我不走,黎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哭,黎華吐,邵思偉在旁邊幹瞪眼。我就這麼用個別扭的姿勢抱著黎華,他吐一吐,又從嘴巴裏擠出兩個字,“你走,滾,聽見沒有!”
他吼我,從來他都沒舍得這麼大聲地吼過我,這次絕對是動真格的。我覺得這不是酒瘋,他這說的是心裏話,他不想看見我,看見我估計他也難受,他也不知道怎麼見我。
我在這邊沒臉沒皮地哭啊,邵思偉跟我一起把黎華弄到他從小睡到大的床上,這床我以前也睡過。不過睡這張床的時候,我們從來也沒幹過啥。而且那些天,因為人流的事情,我一直對他冷鼻子冷眼的。
黎華躺下以後老實了很多,也不說讓我滾了,轉過頭去蜷著身體睡覺。那個睡的姿勢一點都不舒展也不爺們兒,就是很可憐的樣子,好像自己抱著自己,嘴巴裏不時發出兩聲哼哼,再也沒啥動靜了。
邵思偉琢磨他這就是要睡了,我在旁邊看著,往死裏掉淚珠子。邵思偉覺得不該打擾了,對我說:“再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吧。”
我哭著點點頭。
就剩下我和黎華兩個人了,但其實他沒睡著,他又對著空氣揮了下手,很鬱悶很生氣地命令,“關燈!”
我就把燈關了,還是站在床邊不敢妄動。然又沒動靜了。
這麼讓他睡不行啊,我去脫他的鞋,脫他的襪子,都脫完了,又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去脫他的褲子。
黎華掙紮了一下,我動作變得更加小心。
眼睛適應了黑暗,看清他滿臉的眼淚。就是整張臉,都像泡在水裏一樣的。看見這畫麵,我又哭得更加凶殘,嗓子裏一聲一聲的抖動,跟女鬼叫冤似得。
我受不了了,想趴到他懷裏去哭,但是他蜷著身體,我趴不進去,反正就是厚著臉皮,半邊身體在床下,半邊身體在床上,能貼著一點是一點。
他也不抱我,用手掌擋著眼睛,嗚嗚咽咽地說,“你不是說等我到二十八歲,你怎麼沒等我,你怎麼能和別人結婚呢。”
“沒有,我沒有……”我想解釋,但這個事情真的說來話長,這會兒跟他也解釋不清楚。我就隻剩下否定了。
我確實是沒有等他,沒有按照自己說的話等他,但我和沈頌也不能算結婚,我心裏不承認的。
我們倆對著哭了很久,他終於伸手把我撈進懷裏,然後我們抱著頭對著哭。
他這也就是耍酒瘋,正常情況下再傷心也不能哭成這樣。哭夠了,他又跟我說:“你走吧。”
我才不走呢,他今天拿棍子攆我,我都不帶走的。我這小半生,一直在追求一個幹幹脆脆不去虧欠誰的,於是我被我爸媽1逼,被藍恬逼,現在又被沈頌逼,我還,我努力地還,還到最後發現,我最大的債主到底還是黎華。
我欠他的才是真多,我在他身邊的時候,最多就是精神上壓抑,生活上從來沒有不好過。可是隻要一離開他,我那個潦倒啊,窮啊病啊的都跟著來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其實我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是把我照顧得很好的。可是當初我自己沒有發現。
而他宿醉回家,沒人給他端茶倒水,他感冒發燒,也沒有人抱著他小心嗬護,作為一個女人能給該給他的,我什麼都沒給過。
這些債,隻能用接下來更長更遠的陪伴來償還。
抹抹他的眼淚,我沒羞沒臊地去親人家的嘴巴。一親上就分不開了,黎華也不縱容我了,反正是我自己找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