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他。

他還好意思問。他那幫狐朋狗友都跑了,我帶他走的時候,他把錢包扔給我讓我去結賬,尼瑪他錢包裏就隻有一百多塊好麼,那個包房費一千多,我刷了我存獎學金的卡,人家才放我們走的。

“多少錢?”他問。

“你不用管了,走吧,我要睡覺。”

李拜天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還是輕輕地合上了房門。我是真的困,所以現在也不想考慮關於他的問題,斷斷續續睡了一天,主要我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睡不好。

晚上打算自己出去吃個麵,然後在樓下看見個坐在馬路牙子上的人影,想讓我發現又不想讓我發現的樣子。

我走過去,看到李拜天一臉落寞的表情,“你在這兒蹲著幹嘛呢,不會一直沒回去?”

他輕輕搖了搖頭,“回了。”

“那……”

他抬頭看我一眼,又把頭低回去,十分落敗地說:“我沒地方去了。”

“被家裏趕出來了?”

“差不多吧。”看了眼地麵,地上都是煙頭,他站起來拍拍屁股,左右張望一眼,口氣依然淡淡地,“走,我請你吃飯。”

我們在附近找了個麵館,李拜天才把自己被騙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特別落敗。我想他一定是很不想在我麵前承認自己的失敗的,因為我一直在潑他冷水,以前是我看不起他,這會兒估計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我說:“有什麼的,跟家裏認個錯不就好了,年輕嘛,大意一次也正常。”

他搖了搖頭。

後來是李拜天他姐告訴我的,李拜天家裏本來也沒怪他,隻是覺得這個兒子需要好好教訓教訓,於是在他大學畢業之前,不打算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給他錢花了。然後今天李拜天夜不歸宿,家裏很生氣,他回去以後張口就問他老媽要錢,老媽急眼了,母子兩個人吵了一架,李拜天就跑出來了。

跑出來以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地方去,學校還在放暑假,狐朋狗友都不願收留他,以前能收留他的孫鵬,如今更是不知道死哪兒去了。

而李拜天著急問他媽要錢的原因,無非是為了還我昨晚幫他結的賬。

吃了一大碗拉麵,李拜天用餐巾紙抹抹嘴唇兒,點了根煙問我:“小雪兒我是不是真的特別沒用。”

我善良地說,“你想太多了,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多正常。”

他說:“但是我想想,我好像真的除了玩兒以外,沒正兒八經做成過什麼事。”

我說:“你照片拍得挺好的。”

他抬了下眼睛,故作深沉地說了一句,“藝術窮三代,沒聽過?”

“嘁,想太遠了你,我還聽過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等著坐吃山空行了,也吃不空,你爸還能活好幾十年呢。”我說。

李拜天又惆悵地吐了口煙霧,“我不想回家。”

“那你去哪兒?”

他抬眼看向某個角落,也很頭疼這個問題。北京城太大了,可是離了家沒了錢,其實李拜天也沒有地方能去。

找個旅館住一晚上倒是也可以,但過了今天還有明天,過了明天還有後天,還有很多很多天,如果他一直不想回家呢。

我大發慈悲,“算了,上我那兒先湊合著吧。”

李拜天轉眼看向我,眼裏迸發著希望的光,我謹慎地看他一眼,“臥槽,你是不是這半天就等我這句話呢?”

他狡黠一下,“沒有沒有,絕對不是。”

然後李拜天結了賬,喜滋滋地熟門熟路地摸到我家樓下,用打火機上的手電筒照著路,在前麵引著我,特殷勤地:“老佛爺您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