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麼我不懷疑林暉隆和林暉盛的原因,”杜撰豎起一根手指,說,“假如他們是真凶的話,絕對不可能走出這麼一步棋,這對他們沒有絲毫好處不說,還使自己失去了商號的繼承權。隻有林暉嫻無所畏懼,因為她拋棄了林佐駿孫女這個身份,依然擁有林佐駿曾孫生母的身份。可是林暉盛、林暉隆、林暉源三兄弟失去了林佐駿孫子這個身份後就一無所有了。
這個時候就是殺死林暉盛並嫁禍於他的最好時機。林暉嫻和林嘉合謀,利用大雪天布一個雪地密室的局,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林暉盛身上。可想而知,當時林嘉一定是在布置好現場之後,翻牆到了隔壁的繡樓,在那裏將繩索拉緊,把林暉盛吊了起來,然後他再回到漱心齋完成最後的工作。林暉嫻的任務就是看準時機,鬆開繩索,吊死昏迷中的林暉盛,並將繩索回收銷毀掉。”
“這……”喬萬康顫唞著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對林暉嫻的懲罰,”杜撰麵無表情地說,“盡管她費盡心機得到了林記商號,可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全國就解放了。因為不願意放棄自己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家產,林暉嫻沒有像林暉隆、林暉源一樣遠走他鄉。解放後沒多久,政府就將林記商號收歸國有,林暉嫻失去了剛剛到手的一切。為了生存下去,她委身嫁給了喬複生,原想做一個新政府的官太太也不錯,可是無情的事實很快就擊碎了林暉嫻的想象。在‘文革’中,喬複生受到衝擊,林暉嫻也因為成分問題被人批鬥。最後林暉嫻終於因為承受不了命運無情的打擊而懸梁自盡。”
“現在你明白林暉嫻臨死之前那句話的意思了吧,”杜撰看著秦慧,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嗯……”秦慧緩緩地點頭。
“母親臨終前的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喬萬康喃喃地說,“實在是出人意料……出人意料……”
“這是所謂的宿命嗎?”秦慧歎了口氣,說,“不是你的東西,你怎麼費勁心機也得不到。”
杜撰苦笑起來,說:“宿命這種東西,是否真的存在呢……”
“關於那個鬧鬼小院的秘密,”陳緯儀疑惑地悅,“林暉嫻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杜撰搖搖頭,說:“也不知道。林暉嫻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在民國三十七年的這場對局之中,她是贏家,她沒有輸給任何人,她隻是最後輸給了命運。我懷疑她早就從林佐駿臨終時不將商號交給林鬱英這件事上猜出一點端倪,之後通過一些明察暗訪,光緒二十二年的瘟疫、鬧鬼兩件事很快就被她聯係在一起,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事實上令尊當初不也是這樣才發現鬧鬼小院真相的嗎——這對於富有想象力的聰明人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原來如此!”陳緯儀點點頭。
“我……我隻是母親的一個棋子嗎……”喬萬康的臉上布滿了可怕的紅潮,他顫唞著說,“大多數時候,母親看我的眼神都很冷漠……那個時候我們都活得很苦,整天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所以我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光活下去已經很辛苦了……那時我隻是本能地覺得母親大概不喜歡我……”
“喬先生,”秦慧將手放在喬萬康的肩膀上,說,“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都已經過去了,請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生活下去才是。”
喬萬康低下頭,渾濁的淚水從他眼中流出,他吃了很多年的苦,活得很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降臨到這個自私自利的世間。
那天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杜撰都拒絕談論這個案件,每次秦慧試圖將話題引到這個方麵的時候,杜撰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或是幹脆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