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地注視著進進出出的遊人,他們紋絲不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看上去像是兩個毫無表情的雕像。
他們穿過拱門就是個很大的廣場,如茵的草坪,修剪齊整的冬青樹,三三兩兩的人們靜靜地佇立在燈光下,等待著每小時的換崗儀式。這是台北的一大景觀。
廣場前並排橫著三道朱紅的大門,門上有金色的獸形門環,廊柱呈朱紅色,門廊上的藻井繪製有精致的五彩圖案,古色古香。大門緊閉,夜間是不開放的。但白熾燈輝映下的夜色中隱約可見高高的祠堂,那是一座大屋頂式建築。明黃色的琉璃瓦,紅色的廊柱,宮廷式的建築裏麵安放著為“黨國”捐軀的“英烈們”的骨灰盒和牌位。時間已接近換崗時間,廣場上的燈光下疏疏落落地聚集著三三兩兩的人群,張女士和海牛先生也站在那裏。每到這裏張女士心中就會湧動起一股莫名的哀傷,她的舅公和她的爸爸都安放辛汶裏。骨灰盒裏空空如也,僅放著舅公和爸爸生前穿過的衣物、白色.的海軍軍裝和當年老當家所賞賜的那些精致美麗的勳章、獎章,想到這裏她的眼睛裏總會湧動起一股熱淚,心裏隱隱出現某種像是被刀割那般難忍的疼痛。
眼前,一支由5名士兵組成的隊伍“篤……篤……篤……篤 ……”操著整齊的步伐,甩著臂膀,正步走出大門。但見他們上了 刺刀的步槍在夜色的燈光下閃著寒光。步槍被推起,上膛,旋轉,頓地,立正,敬禮,相互交換位置。你來我去的,厚重的皮靴把水泥 地踏得“嘭嘭”作響。這換崗儀式隆重規範,煞有介事的有如英國 倫敦白漢金宮門前身穿中世紀皇家製服的衛士,很有點看頭。
看到這種花拳繡腳。顯示驍勇的衛兵,她想起了她的舅公和爸 爸。這就是她向海牛先生講述的她那個家族的故事了,這故事要追述到國民黨軍隊敗退台灣前的上海,時間也是在子夜。不過那 夜的碼頭上靜悄悄,黑沉沉的,隻有慘淡的路燈閃爍著幾點陰森的光芒。黑暗中發生的故事顯得有點悲慘和淒涼,猶如在暗夜裏狼 狽逃竄的黃鼠狼,匆匆挾裹著偷盜的財物乘著夜色掩蓋劣行。十幾年後發生在中國大陸沿海那場震驚中外的大海戰更是將這點悲 慘和淒涼埋葬得幹幹淨淨,連那兩具孤懸海外的屍骨都徹底地被大海的浪滔衝擊得無影無蹤,惟留下泡沫似的幻影閃爍著曆史的 折光。這是台島老當家一次反攻大陸不成功的嚐試。談起往事,
張女士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花,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108
1949年1月某日,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下午。黃埔路兩旁高 大的法國梧桐樹,光禿禿的枝丫在灰蒙蒙的天空裏兀然錯落地伸 展著。柏油馬路上一輛輛轎車魚貫駛進戒備森嚴的中央軍校。車 裏大員們的心情和這惱人的氣候一樣使人感到憂鬱和壓抑。
老當家在首都南京的黃埔路官邸將正式宣布下野,由李宗仁先生接替擔任代總統。
官邸坐落在國軍的中央學校內。老當家是黃埔軍校校長起 家,對軍校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在南京城內的官邸就設在離總統 府不遠的軍校大院內。那裏原本應該是綠樹森森、繁花雜樹簇擁 著的整齊校舍。而這一年的冬天卻顯得分外寒冷而漫長,校園內 始終凝固著冬天的蕭條和疏落。
在校園寧靜的一角又有高牆單獨圍著的一個小院,院內花草樹木繁茂,景色迷人。一幢紅色的兩層樓小洋房,就隱藏在花木扶疏的林蔭叢中。然而,那是一個殘冬的天氣,凍雲緊鎖著陰暗的天空,寒風在洋樓外呼嘯。院內花木凋零,衰草枯揚,和整個國府的政治形勢一樣顯得淒涼而慘淡。淮海大戰敗局已定,老當家的嫡係部隊黃伯韜兵團的18萬官兵全數被殲,翁文灝內閣垮台。這邊桂係大將副總統李宗仁、白崇禧又和中共眉來眼去,逼著他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