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幾乎全部都是德國那位著名的音樂家劇中的情景。國王的同性戀人喜愛白天鵝,連帶著這位君主也喜愛上了白天鵝,在他的宮室中隨處可見,有雕琢精美的天鵝型器皿、家具和工藝品。壁畫中也屢屢出現白天鵝的可愛形態。

在眾多的壁畫中,惟一有一張肥胖臃腫、目光呆滯的中年男子肖象,講解員介紹這位就是宮殿的主人,那位小國君主。而這幅繪製精細的肖像,與旅遊點到處出售的國王戎裝照,無論從神態和外貌上看都判若兩人,也許他那時已陷於精神分裂,可見衷情於權勢的人物在失去權勢後精神上又是多麼的痛苦,痛苦到發瘋的地步。這就是官場和宮廷中人生的悲劇,處於權力的頂峰,卻不能在頂峰上呼風喚雨,弄權作威,調兵遣將,造福桑梓,皇帝也有皇帝的悲哀。人世的舞台就是這麼的奇妙。

宮殿的頂層是一座空間寬闊、光線充足的歌劇大廳,那是專門為他的內寵那位音樂家建造的。正麵小舞台上繪製精細的油畫布景:枝葉繁茂的菩提樹遮掩著棱角嶙峋的峭石,淙淙的山泉在石上流淌。鄭東暗暗稱奇,好一幅“清泉石上流”的幽雅景致,這又是那位音樂家歌劇中的場景。講解員介紹說,這位君主在表演上充滿天賦,常常扮演音樂家歌劇、話劇中的人物,粉墨登場。在政治的舞台上,他是一個失敗者,而在藝術的舞台上他又是一個成功者,人生角色的錯位,其幕後充滿著政治鬥爭險惡。盡管他已充分顯示了他那不問政治、沉陷酒色的傀儡臉譜,然而他還是死於非命。

白色的皇宮後麵是一片鬆柏、水杉、毛櫸、白樺樹組成的密林,綠樹帷繞的湖泊,碧瑩黛綠,泛出神秘的波光。國王死於湖中,是失足落水,還是被人謀殺至今德國人也道不明,說不清,就像曆史學家至今也無法解釋趙匡胤與趙光義兄弟之間為了帝位之爭而流傳千古的“燭影斧聲”之謎一樣。宮庭政治的黑箱運作,使煌煌青史也變得欲蓋彌彰,留下了不少謎一樣耐人尋味的故事。以後發生的事是順理成章的,叔父由攝政王而成為君主,直到鐵血宰相俾士麥用軍隊和武力威懾,統一全德,大公國滅亡,篡位之叔父卻以弑君罪被絞殺。不久俾士麥爵士本身也因功高震主失去相位,而退居封地。狂妄自大的威廉三世挑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敗後逃往奧地利。君主製的瓦解,共和製的建立,卻選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奧地利流浪漢,此人自稱是“國家社會主義”者,社會沒有共和起來,國家卻被他一人專製成了法西斯魔國,這又是上帝和德意誌民族開的一個國際主義大玩笑,幾乎將整個民族推向了毀滅。

如今國王的遺體安葬在一所著名的大教堂內,鄭東他們去參觀時,他那鐵鑄的棺槨前終年鮮花不斷。德國人愛他,是因為他為國家留下了眾多精美的建築和他對音樂、戲劇的酷愛。王權的喪失,使他難於成為一個有作為的君主,他那荒誕而又充滿著悲劇色彩的一身,本應湮沒在浩如煙海的曆史塵埃之中,因為有了那位著名的音樂家和白石夏宮這樣精美絕倫的建築,使他的青年英姿和中年的荒唐一起附麗於藝術的輝煌而獲得了永恒。

漫步於那撒滿秋葉的小徑,使鄭東想起了家鄉那位充滿藝術天賦而又絕非治國之才的南唐後主李煜。這位風流君主精通音律,善於書畫,尤鍾情於詞賦,亡國後的悲音,堪稱千古絕唱。俘虜了他的宋太祖曾感歎:“李煜的詞雖好,隻能算是一個翰林學士,哪能當國君他如果以寫詞的功夫治理國事,哪會成為我的俘虜啊。”太祖沒有殺李煜,賜給府邸,總算讓小周後與他相伴又寫下了許多流傳千古的淒麗詞章。而太祖本人卻在和他的親愛的弟弟晉王趙光義喝酒談心時,被巧妙地謀殺了。這種巧妙因其為宮廷重重華麗的帷幕遮蓋就連史書的字裏行間都難以讀出真相來,那位可疑的弑君者在創造了“斧聲燭影”的典故之後,又創造了“金匱之盟”的神話,這神話使得疑案疑上加疑,顯然是皇帝權威操縱下的弄假成真。此時人們就不再懷疑權力的魔術之棒在不受製約的前題之下,完全有可能導演出任何一出點鐵成金、撒豆成兵的鬧劇來,於是對於任何有誌於窺伺權力的陰謀家、野心家就有了巨大的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