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間,也會光消芒殞,命歸黃泉的,

這全是那些台灣飛鴻造的孽。因此,他囑咐家人對譚儒文病危的消息嚴格保密,不能讓梅老太太知道。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聽筒裏響來了崔牛牛爽朗的笑聲:“熱烈地祝賀你啊!老廳長,祝賀你獲得國際出版界最高獎厲害利斯大編輯獎。我們晚上聚一聚怎麼樣”

譚冠臉上浮著得意的微笑,嘴上卻謙虛地說:“我那是瞎貓碰到死老鼠。這厲害利斯獎,還不就那麼回事,美國人嘛,辦事很隨意的,發著玩玩的,不必當真,沒什麼好慶賀的。我這個人淡泊名利,對獲不獲這個獎是無所謂的。你們不要太張揚,也不要搞什麼慶賀儀式。”

“哎,怎麼能無所謂呢,一定要慶賀慶賀,順便商討商討發行集團的事,工作晚餐嘛。我請你吃肥牛火鍋,我已安排好了,全是自己人。這樣吧,晚上6點肥牛火鍋城見。你一定要去。”崔牛牛肯定地說。

譚冠這回笑著答應了。他心想,這崔牛牛蠻會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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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5點30分,崔牛牛總經理的紅牛牌轎車準時出現在譚冠老廳長的宿舍樓下。譚冠老廳長穿著長呢子大衣,戴著鴨舌帽,圍著圍巾,春風滿麵地下樓,高高興興地去參加崔牛牛專門為他準備的這次聚餐會。

離開家之前,他走進了母親的房間。

梅韻貞老太太安詳地躺在病榻上,她的雙目已完全失明,惟有心中那團如火般的希望還在燃燒著,發出一絲微光。房間內溫暖如春,空調的暖氣打得很足。老太大臉上毫無表情,沒有悲哀,沒有痛苦,她用瘦骨伶仃的手摩娑著那塊她不知摩娑了多少遍的冰冷硯石。

譚冠心中隱隱生出許多傷感。老太太一生生活在虛幻的假像中,早年這狗日的父親熱衷功名,奔波於戰場和官場之間,無暇顧及家事。梅園**一番後,一去8年無音信。剛剛成立了家庭,又秉老蔣之意去了台灣,在那邊娶妻生子,梅老太大枉擔了一個原配夫人的空名,飽受孤寂煎熬。害得我譚冠也因家庭出身不好,而影響進步。她終其一生生活在虛情假意之中,連眼底這塊硯石也是假的,真的那一塊已為自己的兒子譚仲平拍賣成了買轎車的錢了。

這個美麗的夢幻是不能戳破的,人是要有所寄托的,無所寄托靈魂便失去了依靠,那怕是一種虛假的幻影也不能戳破,戳破這幻影無疑是謀殺了自己善良的母親,人是需要自欺,也需要欺人的。遠在台灣的那個老爺子病危的消息不能告訴她,否則她真的要痛苦得暈過去。

他輕輕地走到母親身邊,向她告別。為她拽好被角,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對著她的耳朵說:“媽媽,我晚上出去有點事,祝您晚安!”

老太太慈祥地點點頭,意思是“你忙你的,我沒有什麼事的。”

然後,她仍然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她是不信佛的,但是當她在塵世中的一切夢想都歸於破滅後,表現出了某種超然物外的灑脫,

長久地躺在病床上觀日出日落,看門開門關,兒子由官場到家庭,

又由家庭到官場就和過去譚儒文一樣。而且兒子這個正廳級職務也並不亞於儒文的中將師長呢,著實不易啊。後來眼睛是看不見了,但她仍可以用心去體驗,使她能夠用超常的冷靜去觀察這個世界,思考這個世界。眾生薄德少福,物欲橫流,金錢至上,手握權柄,目及繁華,卻使心靈變得格外荒蕪了。這都是後輩們的事呀。

而人都是這麼走過來的,不經曆過一定的人生體驗是不會大徹大悟的。地何嚐不知道她手中撫摸的這塊石頭不是一塊贗品硯台呢其實真真假假已經無所渭了,重要的是她珍視,心靈中珍藏的這一片青春的美麗,這是一個燭光洞照的小世界,躲進這個小世界中她感到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