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足足四個小時,天都黑了,還是沒找到那條叫做高斯的狗,高斯一定和居裏夫人一起私奔搞科研去了。

於是,夏渺渺隻能無功而返。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外麵刮起了大風,頭頂烏雲密布,看這樣子隨時都會倒下一場傾盆大雨。

費恩去停車場開車,準備載兩人回去。

夏渺渺還算有責任心,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得給老頑童一個交代。於是,她又回到養老院,打算把這不太樂觀的結果告訴他。

老頑童就在大堂裏候著。

她前腳剛跨進去,還沒來得及張嘴,老頑童後腳就竄了起來,一改之前耷拉著腦袋的頹廢樣,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耶穌降世。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來,探著腦袋四下張望,嘴裏不停地問,“狗呢?找到了嗎?”

夏渺渺真不忍心把這個讓人失望的消息帶給他,卻又無可奈何,她一時半會兒去哪裏變隻狗出來?隻得硬著頭皮搖了搖頭,道,“我們把這附近的街道都找了一遍,別說狗,連隻過街老鼠都沒有。”

老頑童眼中的希望之光一下子被滅了個幹淨,再次頹喪起來,似乎有一團陰雲罩在他頭上,劈裏啪啦地一陣電閃雷鳴。

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讓人都不忍直視,夏渺渺隻有安慰道,“你放心,我明天休息,等天一亮就過來,繼續幫你找。”

誰知,老頑童不領她的情,抓著她的手臂道,“不行,不能等到明天,高斯不認識家,會越走越遠。我們今天一定要找到高斯!”

夏渺渺為難地道,“可是天都黑了呀。”

老頭從口袋裏掏出手電筒,塞到她的手裏,“我有這個,而且街邊有路燈。”

“外麵刮著大風,要下雨了。”

“還沒下,等下了再說!”

夏渺渺搖頭,“我要回家了。”光顧著幫他找狗,晚飯也沒顧上吃。

見自己說服不了她,老頑童急了,骨子裏的王子病犯了,高貴冷豔地道,“我是雇你們來做事的,既然有錢拿,就要給我幹活。”

夏渺渺一聽這話,頓時腦門生疼。到目前為止,四個小時過去了,她都是免費白幹的好麼。說好的五百呢?連個邊兒都沒摸到。

夏渺渺拿出哄小孩的口吻,道,“明天再找吧。也許明天有人撿到狗,送去貓狗收容所了呢?”

“不可能的。我的高斯一定還在這附近徘徊。”

見他這麼固執,夏渺渺也是蛋疼,深吸幾口氣,伸手壓了壓腦門上跳動的青筋,強耐著的性子和他打商量,“你看,現在已經十點了,你總要讓我回家睡覺啊。休息好了,才有精神繼續幹活。

可是,好說歹說,老頑童就是絲毫不肯妥協,這老頭子執拗得簡直到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境界。又不是自己的親爺爺,夏渺渺也沒拿他一毛錢,而且從大白天一直折騰到現在,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也仁至義盡了。

所以,繞到最後夏渺渺沒耐心了,幹脆道,“那你慢慢找,我先回去了。”

聞言,老頑童心中的失望是無法言語。

都說返老還童,一點也沒錯。他大步越過她,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大聲哼哼道,“你不肯幫我找,我就自己去找。”

夏渺渺被他撞到了一邊,心裏好氣又好笑,但也沒接嘴。

走到外麵,費恩的車已經等著了,天空開始飄雨,估計不一會兒就會有一場大雨。

見她臉色不怎麼燦爛,費恩問,“怎麼了?沒拿到錢?”

夏渺渺道,“是啊,老頭說話不算數。非要讓我給他找一晚,我說明早繼續,他死活不答應。”

費恩安慰道,“算啦。”

夏渺渺道,“你不生氣嗎?本來說好有錢拿,才過來的。”

費恩聳聳肩,“本來我就沒指望能拿到錢,就當純屬是友情幫忙。”

夏渺渺歎了口氣,“有五百歐呢。”

費恩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隨意地揮了揮,“別想了。”

說著,一踩油門,車子就竄了出去。

夏渺渺望向窗外,老頑童走在旁邊的人行道上,車子緩緩地超過了他。

街上黑燈瞎火的,汽車過去後,一下子就暗了下來。他跟在身後,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芒,照在大街上。那一束光芒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車子已經開出很遠了,夏渺渺像是被人詛咒了似的,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手電微弱的光仍在背後晃動。

在黑暗的夜裏、在晃動的光束後麵,是老頑童微駝的身影。

不知為何,此情此景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和蕭瑟。

大概等人老了,配偶去世,兒孫都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時候,麵臨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光景。不缺錢,不缺時間,隻是孤獨。

夏渺渺突然沉默了,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愧疚和不安,還有同情的混合體。

車子開出去不多時,雨就下大了,雨點子砸在車窗玻璃上發出好大的響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