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騰國主緩緩搖頭,麵上仍是一派和煦微笑,“父皇不走,你趕緊去,記住,換一身小太監的衣裳,躲著牆根走。”
金銘兒緊緊抓住國主的衣袖,雙目中流下淚水來,“不,我跟父皇一起走。”
國主一笑,“銘兒,天子死社稷,我自然是要與國家同生共死的。你要我跟你走,卻又走往何處?”他昂首看向窗外被火光映紅的天空,聲音肅然,“朕忝為國主,卻不能保國家平安,如今隻有以死謝罪了!”
金銘兒大哭起來。
皇後縱然痛恨恒王和周賢妃,對於金銘兒卻始終是憐惜的,看她哭得淒慘,心下有些不忍,“銘兒,你若還記得你是上騰的公主,此時就不要哭。”
金銘兒停止了哭泣。
“你父皇一生子女眾多,所疼者唯有你和你六哥哥,你若是想孝順你父皇,便聽他的話,速去泛秀宮,遲了真的來不及。”
金銘兒此時方想起來並沒有看見郢王,急忙問道:“六哥哥呢?”
“他在守城!”
“可是城已破……”
皇後神情淒然,唇邊卻帶了一絲奇異的微笑,“是啊,城已破,你六哥哥自然殉國了。”說到殉國二字,她的眼淚終於汩汩留下,她一邊流淚卻一邊微笑,“若上騰皇室隻能活一人,我希望那人是你,銘兒,莫要辜負了我。”
金銘兒淚如雨下,撲倒在皇後腳邊,“母後——”
皇後俯身將她摟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若不留得一條性命,又如何替我們報仇?”
“報仇?”金銘兒喃喃的道。
皇後不容她多想,急促的道:“你父皇決意殉國,我是絕不會獨自偷生的,你速速從密道離開,永遠不要再回來。”
她麵上又掛了一絲奇異的笑意,“你不走,難道也是盼著小十七當一個傀儡國主嗎?”
金銘兒渾身一震,“母後,我走。”
皇後默默點頭。
金銘兒轉身走到國主身邊,緩緩跪地磕了三個頭,一言不發站了起來,離開了國主的寢宮。原本空曠威嚴的宮禁,此時到處都是慌亂的宮女太監,根本無人注意到她。
她記著父皇的話,飛快的換了一身小太監的服飾,低了頭穿越一道道宮門,轉過一重重宮牆。到處都是歇斯底裏,到處都是恐懼絕望,似乎所有人都在奔跑,卻又不知道該跑到哪裏去。
剛剛轉過了坤華宮,南月大軍已經衝了進來,金銘兒聽到的,就是一陣陣喊殺聲伴隨著刺耳的淒厲慘叫。
南月國太子易少君,已經親率大軍進入了南月皇宮。在這個三月的夜晚,在這個本應春意盎然的時刻,中原五國之一的上騰國,率先宣告了滅亡。
金銘兒躲在坤華宮高大的宮門後麵,看見無數黑衣鐵甲的騎兵,她不知道,那些就是易少君的私兵,同時,也是本次進攻的前鋒。他們一波一波的如潮水般湧進大紅宮門,無數箭矢紛紛射來,暗夜裏如茫茫細雨落在紛亂的宮人太監身上。
金銘兒借著夜色的掩蓋轉身跑向後宮,昔日富貴繁華的亭台樓閣如今已是一片混亂,金釵委地無人收,昔日錦繡早已零落成泥。那些筵席,那些歌舞仿佛還是瞬間之前的事,那些金戈,那些鐵馬,仿佛仍是噩夢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