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1 / 3)

難得我們今天能再聚在這來歸客棧,就不能好好說說話嗎?"

花弄影沒有說話。

淩霄又笑了笑,問:"花姐姐,你還記不計得我們第一次見麵?"

花弄影好一會兒才應道:"怎麼不記得……那天晚上,你騎著馬來找他,你站在門口,一身男裝,背著長弓,大小姐那日的模樣,真是好生標致……"

淩霄禁不住微微笑起來,道:"可不是嗎?我連夜從家裏跑出來,披星戴月地趕路,就是為了來找他。不過那天晚上,也實在叫我難過極了……那時候,我還以為一生都不會再有那樣的傷心難過了。卻不知道那以後叫我傷心難過的事情,竟還有那麼多!一樁樁,一件件,都叫人刻骨銘心……"

停了片刻,喃喃道:"可明明叫人這麼傷心,為什麼我卻偏偏舍不得忘?非得時時刻刻想著、念著、記掛著,倒像是隻有在那傷心痛楚的當口,才知道自己是活的……是不是我前輩子欠了他,這輩子就該受這樣的煎熬?"

門外,冷風貼地卷過。

你可曾為誰傷心過?那叫你傷心的是什麼人?是誰叫你傷心難過,卻又叫你離不開,舍不得,放不下?

這一刻,兩個女子,都不約而同地,靜靜看向了男人的頭顱。

燈火下,男子麵目宛然,那早已看得熟了的臉上,似乎還掛著淡淡笑意。

--你為誰傷心過?

這個雪夜,又是誰讓你懷念?

細碎往事,紛亂地湧上心來,在那當中,似乎分明的有種蕭瑟感覺,叫指尖漸漸泛冷,叫青絲根根斑白,就像是外間那霏霏的雪花此刻全都打在了人身上,融化的時候也就消磨了胸口那一口纏綿熱氣……

淩霄閉了閉眼,伸手將旁邊一副棺蓋上的浮塵拂去了,有些疲倦地坐到了棺蓋上。

"花姐姐,你恨我,我知道!我不瞞你,這麼多年,我也沒有一刻不在恨你!隻是有時想想,人活一世,能有多少個二十年?你我這樣相爭,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又有什麼意思?唉,這麼一想,倒叫人灰心起來……"

花弄影漠然回答:"這兩年,這鬼地方總算平靜了些,我也以為你是死了心了,沒想到今晚你倒親自回來了。淩大小姐,你要真的放得下,又何必回來?"

"……你說得對,要是真放得下,又何必回來……可是你叫我怎麼放下……又怎麼才能放得下?"

淩霄看著花弄影,滿是淒涼地笑了。

她還記得,那個晚上,十六歲的她倚著欄杆看見他,隔著冷寂月光,麵目都是模糊,似被什麼人有意遮攔了,猙獰或齊楚,溫婉或睚眥,種種樣貌、種種神情盡皆無從揣測,一起落在混沌裏。

又覺得那人目光於彈指頃越過萬千溝壑就在眼前。

滿座皆寂,滿院都冷清,卻因那一道身影,平添了光彩……--

心越跳越快,仿佛什麼東西呼之欲出,隱約有種預感,似乎是,隻要這時候趕上去,這一生一世,便都水落石出。然那一步偏偏重如千鈞,又譬若被夢魘住了怎麼都動不了。

隻覺那一刻至近至遠。

隻覺那光陰至長至短。

然而,紅顏一春樹,流光一投梭。任你如花美眷,原來都浸在似水流年裏--才在目光流眄,顧盼之間,廿載年光卻已悄然流逝去了……

蘇妄言心中滿滿的都是疑問,見她們二人又是好半天都不說話,輕咳了一聲。

淩霄收回目光,微一低首,笑了笑,悵然道:"花姐姐,這些年我總在做同一個夢--夢裏麵,他就站在這來歸客棧裏看著我。我隱隱約約的知道他接下來要幹什麼,心裏火燒一樣的著急!想要到他身邊去,卻怎麼也挪不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