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離去
這一天,川穹醒了過來。
他全身幾乎完全赤裸,隻有一片很寬很大又很柔軟的羽毛把他裹住。這個地方很冷,羽毛並不能幫他抵禦寒風,然而他居然活了下來,赤足走在雪地上,踏出一行腳印。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將往哪裏去。相對於他的腦力,他的記憶顯得如此匱乏--就像九萬裏北海中的一座百步孤島一樣。轟隆隆!無數妖獸向他奔來。空中有青鳥、琅鳥、玄鳥、黃鳥,地麵有虎、豹、熊、羆、黃蛇、視肉!
川穹本能地害怕起來,卻沒有逃避,也不知道如何逃避。妖獸一頭頭從他身邊衝過去,對這個微小的人類看也不看一眼。“你們幹什麼?為什麼跑得這麼急……你們在害怕什麼嗎?難道前麵有可怕的事情嗎?”沒有一頭妖獸回答他,它們隻顧著拚命地逃跑。川穹向它們逃來的方向感應--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動用這種超越六感之外的感應,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話和思考一樣。
“有很強大、很可怕的力量在啊。”川穹猶豫著,“我要往那個力量之源去,還是跟在這些妖獸後麵逃跑?”他動腦想了一下沒有答案,就由心來決定,於是他向那股可怕的力量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遠,川穹看到了一片平地--從那遍布數十裏的鬆針樹幹,可以知道這裏原來是片原始森林。但此刻那片方圓百裏的森林已經被夷為平地!滿目瘡痍中,匍匐著一頭巨大的妖獸,也許這頭妖獸曾經不可一世,但現在已經奄奄一息。
那竟是一頭巨大的琴蟲!琴蟲的旁邊,更有一頭獵(xì)獵的屍體。獵獵的身邊又有一頭獨角的長形妖獸!
川穹有些膽怯,卻仍一步步走了過去,終於看到那頭妖獸頭頂還站著一個男人,那男人還沒妖獸頭頂獨角的一半高大,卻給人一種山嶽的壓迫力,讓人一見之下便不自覺地仰望。
川穹仰望著這個男人,那眼神,仿佛遇到一個熟人。“什麼家夥?”一股氣流把川穹卷了起來,卷上了妖獸的頭部,跌落在那個男人的腳下。川穹跌得很狼狽,但他卻不覺得尷尬,就像一個剛剛學步的孩子,跌下來就爬起來,那一臉神情純得像一個嬰兒。
“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麼?”
麵對這樣威武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川穹竟然沒有感到害怕。他扶著妖獸的獨角站穩,再次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雖然離得近了,那感覺卻似乎更加遙遠。
“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裏幹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眼光接觸以後,那男人的聲音也柔和了。“嗯……我,我不知道我叫什麼,也不知道來這裏幹什麼。你呢?
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裏幹什麼?”男人怔了怔,似乎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會這樣反問他,但又覺得對方這個問題十分自然。“我叫季丹洛明!”這是一個威震四海的名字,這男人隨意地說,川穹也就隨意地聽,“我來北海找鯤。”“鯤?就是腳下這頭東西麼?”“不是。我沒找到鯤,卻見到有蜚蛭為患,就順手將它收拾了。我腳下這頭是我回來時遇見的一頭妖獸,它見我虛弱,不長眼睛想吃我,結果被我放倒了。小夥子,你到底從哪裏來?”
“我也不知道啊。一覺醒來,我已經在……在那裏了!”川穹手指一指,“然後我就看見許多怪東西拚命逃跑,我想這邊大概有什麼危險在吧,於是就過來了。”
“明知道有危險在,為什麼還跑過來?”川穹搖了搖頭。“你說你一覺醒來就在這附近,那之前呢?”“之前……”川穹回憶說,“在一個院子裏,有我,有我媽媽,還有一個偶爾來送東西的阿姨。沒有了。那裏好冷,雖然沒有這裏冷,但夜裏靜得好可怕。”說到這裏,他不禁縮了一縮。“在大部分時候,隻有我和我媽媽。聽說我還有一個父親,似乎是個大人物,但是他從來不來管我……後來……嗯,我好像見到了一團霧,然後就睡著了。醒來就在這裏了。”
季丹洛明看著他,眼中並不是憐憫,川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然而卻覺得被這雙眼睛看著很舒服。一陣風出來,他又縮了縮身子。“冷?”“嗯。”“喝口龍血吧,可以暖暖身子的。”“龍血?哪來的龍?”季丹洛明頓了頓腳。“我們腳下這頭東西是龍?”“嗯。一條妖龍。”季丹洛明挾著川穹跳下獨角龍的龍頭,手一揮,淩空在它巨大的脖子上劃開一條小小的傷口,傷口處鮮血湧出。“來。”川穹搖了搖頭:“我怕。”季丹洛明湊過頭去,對著傷口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龍血染紅了他的全身,他卻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