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著她。
這麼多年,她從來、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她的心裏話。
“你很懂事,懂事得有時候都讓我心疼,可是看到昊哥的靈位時,我的心又狠了起來。在上邽的那個晚上,我又把昊哥的靈位拿了出來,想了一夜,終於想通了……我原諒了昊哥,他因你而死,拋下了我,卻也將你留給了我。我和昊哥沒有孩子,但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或許也會像你這樣,孝順、貼心……那一刻起,我真正將你當成了我的孩子。”
我咬著下唇,淚水湧出眼眶。
她掏出手絹,幫我擦了擦眼淚,淡淡笑著:“我很少看到你哭,別哭了,醜丫頭。”
我又擠出了一個笑臉。
她沉默了片刻說:“更醜了,你還是哭吧。”
這回我真的笑了。
她也笑著搖了搖頭。
“我在上邽的時候,有人給我密報,說是你被囚禁在天牢,讓我在城破之日去接你。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應笑我給我通風報信。我等了幾天,好不容易等到了,跟銀劍便奔著天牢而去。城主府附近守衛還是比較森嚴的,當時城裏還一片混戰,百姓都躲在家中倒是安然無恙,隻是街上都是士兵。我拖累了銀劍,速度慢上了許多,混亂中腿上中了一箭,銀劍背著我躲到巷子裏處理了一下傷口,趕到城主府的時候戰局已經定了……”
我怔怔道:“這些都沒人跟我說……我不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
母親道:“那時你傷得比我還重,說給你聽做什麼,給你添堵嗎?現在說出來,不過是我想通了,咱們娘倆以後就相依為命了,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我聽了這話,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啊,以後我們娘倆相依為命了……
她接著說:“那時候守在城主府門口的是金劍,所以我們沒有受到任何阻撓就進了城主府。其實當時我就覺得奇怪,金劍一向是跟在聞人非身邊不上陣的,怎麼他會第一時刻出現在城主府?後來一進去我就明白了……我看到聞人非抱著你從天牢裏出來,我從沒有見過他那樣方寸全失的模樣,就算是當年八十萬曹軍壓境,他都不慌不亂,可是當時他抱著死氣沉沉的你……或許蜀國亡了,他也不會有那萬分之一的慌亂和悲傷吧。”
我……聽不懂……
一臉茫然地看著母親。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這一切……可是當時我覺得,或許他很在乎你,甚於整個蜀國,甚至他自己。”母親說,“他從來運籌帷幄之中,隻有這一次,自己上了前線,打了頭陣,第一個衝破了防線,我從應笑我的信中知道,他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你。”
他……很在乎我……
我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呢,即便是在乎,可能也隻是將我當做義女而已。
母親見我搖頭,笑了笑:“我到底吃過的飯走過的路見過的人都比你多,聞人非這個人,我並不喜歡他,他籌謀太多,為人複雜,你腦子簡單,喜歡上他隻有自己受苦。我隻是將這件事告訴你,我的判斷也隻是給你一個參考,至於怎麼想怎麼做,就是你自己才能選擇的路了。”
我沉默了片刻,扯出一個有些難看的微笑:“他當我是義女。”
母親說:“你若信了,接受了,那麼從今以後放下一切吧。”
我會的,我已經選擇離開了,不是嗎?
我撩起車簾,看著來時的路。
已經看不見上邽了。
不能說再見,隻能說永別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