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1 / 3)

坡也。峽口下流懸級為三瀑布,皆在深箐回崖間,雖相距咫尺,但聞其聲,而樹石擁蔽,不能見其形,況可至其處耶。坐瑪瑙崖洞間,有覆若堂皇,有深若曲房,其上皆垂於虯枝,倒交橫絡,但有氤氳之氣,已無斧鑿之痕,不知其出自人工者。元康命鑿崖工人停捶,而垂箐覓樹蛾一筐,乃菌之生於木上者,其色黃白,較木耳則有莖有枝,較雞葼則非土而木,以是為異物而已。且謂餘曰:“箐中三瀑,以最北者為勝。為崖崩路絕,俱不得行。當令仆人停鑿芟道,異日乃可梯崖下瞰也。”因複上坡,至其廬前,乃指點四山,審其形勢。元康瀹茗命醴,備極山家清供,視隔宵麥飯糲口,不謂之仙不可也。

初七日雨。與元康為橘通“局”,指圍棋中之樂。棋子出雲南,以永昌者為上,而久未見敵手。元康為此中巨擘形容很在行,堪稱第一,能以雙先讓。餘遂對壘者竟日。

初八日晨飯,欲別而雨複至。

主人複投轄布枰píng棋盤。下午雨霽,同其次君從廬右瞰溪。

懸樹下,一裏,得古洞,乃舊鑿瑪瑙而深入者,高四五尺,闊三尺,以巨木為橋圈,支架於下,若橋梁之鞏,間尺餘,輒支架之。其入甚深,有木朽而石壓者,上透為明洞。餘不入而下,仍懸樹,一裏墜澗底。其奔湧之勢甚急,而掛瀑處俱在其上下峽中,各不得達,仍攀枝上。所攀之枝,皆結異形怪果,苔衣霧須,蒙茸於上。

仍二裏,還廬舍。

元康更命其仆執殳前驅,令次君督率之,從向來路上。二裏,抵峽口橋東岡,墜崖斬箐,鑿級而下。一裏餘,憑空及底,則峽中之水,倒側下墜,兩崖緊束之,其勢甚壯,黔中白水之傾瀉,無此之深;騰陽滴水之懸注,無此之巨。勢既高遠,峽複逼仄,蕩激怒狂,非複常性,散為碎沫,倒噴滿壑,雖在數十丈之上,猶霏霏珠卷霰集。滇中之瀑,當以此為第一,惜懸之九天,蔽之九淵,千百年莫之一睹,餘非元康之力,雖過此無從寓目也。

返元康廬,挑燈夜酌,複為餘言此中幽勝。其前峽下五裏,有峽底橋;過之隨峽南出,有水簾洞;溯峽北入,即三瀑之下層。而水簾尤奇,但路閟難覓,明晨同往探之。此近勝也。

渡上江而西,有石城插天,倚雪山之東,人跡莫到,中夜聞鼓樂聲,土人謂之鬼城。此遠勝也。上江之東,瑪瑙之北,山環穀迸,中有懸崖,峰巒倒拔,石洞崡岈,是曰鬆坡,為其家莊。

其叔玉麓構閣青蓮,在石之阿彎曲的角落,其人雲亡,而季叔太麓今繼棲遲遊息,一日當聯騎而往。

此中道之勝也。

餘聞之,既喜此中之多奇,又喜元康之能悉其奇,而餘之得聞此奇也。地主所在地的主人山靈,一時濟美,中夜喜而不寐。

初九日餘晨起,欲為上江之遊。元康有二騎,一往前山未歸,欲俟明日同行。餘謂遊不必騎,亦不必同,惟指示之功,勝於追逐。餘之欲行者,正恐其同,其不欲同者,正慮其騎也。元康固留。餘曰,“俟返途過此,當再為一日停。”

乃飯而下山。元康命其幼子為水簾洞導。

於是西下者五裏,及峽底,始與峽口橋下下流遇。蓋曆三瀑而北迂四窠崖之下,曲而至此,乃平流也,有橋跨其上。

度橋,西北盤右嶺之嘴,為爛泥壩道。

從橋左登左坡之半,其上平衍,有水一塘彙岡頭,數十家倚南山而居,是為新安哨,與右嶺盤坡之道隔峽相對也。水簾洞在橋西南峽底,倚石嶺之麓,幽閟深阻,絕無人行。初隨流覓之,傍右嶺西南,行荒棘中,三裏,不可得,其水漸且出峽,當前坳尖山之隩即奧矣。乃複轉,回環遍索,得之絕壁下,其去峽底橋不一裏也,但無路影,深阻莫辨耳。其崖南向,前臨溪流,削壁層累而上,高數丈。其上洞門崡岈,重覆疊綴,雖不甚深,而中皆旁通側透,若飛甍méng複閣,簷牖相仍。有水散流於外,垂簷而下,自崖下望之,若溜之分懸,自洞中觀之,若簾之外幕,“水簾”之名,最為宛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