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淨的閱讀(1 / 2)

【在此】

在此,“明淨”可以置換成——純粹——單純——簡單,或者——明亮。我隻選取了這種閱讀帶來的感官上的意象,一種清澈見底的“洞察”——比“發現”更隱蔽一些,盡管少了發現時的欣喜,但畢竟重新體會了一種無欲無求的靜謐的狀態,像流水。在此刻,呈現出的一汪明淨。我無力創造一個世界,但可以讓我的世界顯影於一張張白紙上。天真和理想應該都有堅貞的質地,如同兩塊不會被鏽蝕的金屬,輕輕碰觸,錚錚作響。

這兩年,經常從一些倡導奢華生活的時尚雜誌上讀到——說某人在某時某地完成了“原始積累”,看似淡淡一抹痕跡,又略去了多少奮爭和艱辛?風水輪流轉,終於可以笑談平步青雲之前的坎坷經曆。原始積累,竟是一個十分誘人的詞組,而我的原始積累不過幾千冊或輕或重的書,不過幾百碟或濃或淡的唱碟。

或者可以自我安慰地說,這正是我所追求的,以示信念的力量。其實並非如此,甚至無從比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誌向,從而決定了自己的取舍。如果總結起來,每個人都是一本厚厚的書,成功或失敗隻是其中一個章節,索引隻能是每時每刻。

【書寫】

書寫到今天,那些原以為會牢記的原始積累已經所剩無幾,一本本寂寞的書在召喚我重溫舊時的敘說,可是總也靜不下心來,好像被誰追趕著匆忙奔跑。有人說“和時間賽跑”,聽上去很豪壯,其實我們追趕的隻是夢想中的自己。

來不及辨別和選擇,先擁有再說,完全被一種“功利性讀書”所俘虜。記得讀過陳傻子的一篇《內心筆記簿》,作者說:“這是一個讀不進大書也寫不出大書的時代,如果不是世道如此變化,我還下不了決心去讀這部巨著。”他說的巨著是法國作家馬塞爾·普魯斯特的七卷本《追憶似水年華》,那部大書讓作者從三十五歲到五十一歲,用了十六年的時間,深陷於“在回憶中寫作,在寫作中回憶”。陳傻子用兩年時間讀完了七卷,他說這是他兩年中完成的一件大事,他用這七卷書與金錢之間砌了一堵厚厚的牆。

我讚賞這些敬惜文字的人,雖然我也是早早地購進了這套書,也隻是在其門外徘徊,不過今年春天我也開始閱讀了,對我來說,也是一種關於安定的選擇。

【認真】

認真讀一部經典著作並非擺什麼姿態,而是一種指向。我不想說什麼象征,或什麼意義,那隻是對一種生活的向往,無關解讀。祝勇在《功利性讀書》一文中說:“書有千種,人有千種,讀書的感覺,亦有千種,隻有讀到符合自家心性、氣質與欲望的書,才能備感精神之至美。”

假使再說這些,是否老生常談或頑固不化呢?

當然,現在閱讀的方式有太多種,網絡、音像和美麗的繪本搖曳多姿。怎樣的途徑無關緊要,但看我們是否能夠潛心投入、靜心閱讀了。我更看重紙上的文字,可以捧在手中,或停或走,隨時翻看,感覺很是牢靠。而且在網絡上讀到符合自家心性的文字也會下載打印出來,經常積攢到一定數量,不厭其煩地裝訂成冊,分門別類已有十幾本了,如同一本本自己編輯和珍愛的大書。

【此時】

此時,耳邊飄著Jeff Buckley孤寂的歌聲,那首六分四十九秒長的《Halle lujah》(哈利路亞),一位早逝的天才歌者,在如絲的訴說中讓聽者感到被刺痛的沉默。有一篇樂評異常貼心——“Buckley的歌詞精確地記錄了許多精神河流的流淌狀態,或靜謐或湍急。他大膽地在自我感知的世界裏自由馳騁,接受神秘未知力量的誘惑,把內心的愛,糾突和疏離感直呈給他人。”

這段話同樣是我在讀許多陌生作者的文字時——那種互為鏡像的感受中,真誠是我們唯一的通行證——那些在平緩的文字節奏中的顫動,在夜深人靜時的獨白,還有散場後一個人的寂寂長街。此刻,是彼此的閱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