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如斯的臉上沒有現出任何表情。
慕容看著這個坐在窗邊向他舉杯示意的男子,卻是皺起了眉頭,這個人讓他感到不舒服,無論是其陰冷蒼白的麵容還是他看著他那種不帶一點溫度的目光。
崔莞發現了慕容變化的神色,不由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亦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那個男子,不過她的目光卻沒有在對方身上久留,隻一眼就收了回來,而是轉而問慕容道:“鳳凰?”
慕容聽到崔莞的聲音也收回了目光,朝著崔莞略略搖了搖頭就催馬前行。
崔莞和他的胭脂衛隊緊緊跟隨,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酒樓上,黑衣男子卻是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怔怔地出神,眼底還有一絲來不及收起的震驚還有疑惑。怎麼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裏?還和慕容衝在一起?!
……
鴻臚寺驛館。
張文安放下了手中的書,聽著底下線人的報告,俊逸的雙眉不由得輕輕一挑,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讓線人退下。
坐在他下首的一個中年男子卻是皺起了眉頭,似乎對他的不作為有些不滿,“張大人,既然現在大燕國主已經回來了,我們是不是該盡早拜見?陛下交給我們的任務還是早日完成的好。”勾乙膚施沒有掩飾自己語氣中的指責意味。
出使大燕,他原就對著張文安和自己的身份安排有所不滿,這小子隻不過是仗著宰相大人的賞識才在小小年紀攀附到了如此的地位,事實上就是華而不實之人,自出使以來,他處處受其掣肘,更是憋了一口氣。如今燕主慕容衝回京,隔壁晉國使者虎視眈眈,張文安卻還表現得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絲毫沒有把出使的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看來無疑是瀆職的行為,待回到國內,他必好好地參他一本。
張文安卻是沒有把勾乙膚施的話放在心上,他之所以一點不急便是因為大致猜到了燕國的打算,想要來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前提是大燕得有漁翁的實力,而他們大秦也和晉朝一般實力,才能拚個你死我活,讓第三方得力。
如今大秦攻打晉朝,算得上是勢如破竹,若不是主上延緩了進度,需要鞏固占領區,同時也為了不要過於刺激燕國,這會兒晉朝的朝廷怕是早就易主,不是易主,也定是如喪家之犬逃去江東了。
這樣的形勢燕國定是沒有料到,原想尋求最佳時機才與大秦結盟,以期分得一塊肥肉,但現在形勢卻調轉了,不再是大秦急著渴望同大燕定下同盟,以避免燕晉結盟而對己身不利,而是大燕急著與大秦結盟,希望在這一場戰爭結束前還能來得及分一杯羹,或者更有幾分對於大秦攜攻晉之勢,對大燕出手的忌憚。
所以說現在,要急的隻有晉國和燕國,而非是他們秦國。
隻是這個,張文安即便是對勾乙膚施說了,這人也未必能懂幾分。況且如今的位置,他為正,勾乙為副,自古以來便沒有上對下的彙報,隻有下對上的服從。
正如張文安所料的這般,現在最為急切的便是與他們一牆之隔的陸安道一行人。
拿到除了軍事上節節敗退的消息之外,陸安道還拿到了一份絕密的消息,是他的人千方百計從洛陽遞過來的,一張絹帛,上麵隻有四個字,卻是讓他一眼望之脊背涼透。
遷都、南下!
形勢竟已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大晉竟是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
即使早在出使之前就已經預料過最壞的情形,然而畢竟心中還存著希冀,卻萬萬沒有想到最壞的情況會來得如此之迅速,他們甚至還未曾正式麵見燕國國主。
陸子琛看著自家二叔瞬間變色的臉也不由得嚇了一跳,急切地詢問道:“二叔?”
陸安道畢竟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雖然剛剛心神不守,但也隻是一會兒便穩定了下來,他沒有把手中的絹帛遞給陸子琛,而是小心地收了起來,“形勢不容樂觀,我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二叔,”陸子琛雖然很想知道那絹帛上到底寫了什麼,但是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並沒有多問,隻是壓下心頭的驚疑,“燕國主今日已經回到郜城了。”
陸安道淡淡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問起慕容衝的消息,而是轉而問起了另一個人,“慕容太宰現在如何了?”
陸子琛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回答道:“楊令丞那邊說慕容恪的身體已經好轉了許多,現在正在調養中。”
“如此甚好,”陸安道微微點了點頭,“明日你我去拜訪一下慕容太宰。”
“是。”陸子琛自是明白了陸安道的意思,是欲從慕容恪入手進行這一次談判了。
……
入夜,慕容衝寢宮大殿。
崔莞用過晚膳,對著侍立一旁的內侍招了招手,詢問自己歇息的地方在哪兒,內侍不敢望著崔莞,微垂著眼簾,雙手叉立,臉上卻是現出了為難的神色,對於崔莞的話他並不能聽懂。
“找一個會說漢語的人,有嗎?”崔莞放緩了語速,試圖和內侍交流,但對方由始至終都睜著一雙膽怯而茫然的眼睛。
看著滿室的人影,卻沒有一個能聽懂她的語言,崔莞不由得覺得煩躁之極,又有些沮喪。之前,慕容一直在她身邊,她說什麼,慕容雖不能很好地理解,但對於聽懂她的話絕對沒有問題,她也一直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然而傍晚的時候,慕容有事離開,留下她一人,她才忽然發現在這裏,她竟是一刻也離不開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