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白得有限的紙張平坦鋪在地上,看上去皺巴巴的。
在這張已年久而略呈灰色麵積足有一平方米的白紙之上,星零幾點的亂落著幾個粗糧饅頭。
在白紙的前麵還一屁股坐著一個臉上還沾很厚一層汙垢的少年。他身著衣裳華麗卻又肮髒襤褸不堪,隻能從一些金絲邊上看出衣物初時的價值千金。
顯然,白紙和劣質饅頭也都是這個裝扮怪異的破少年的。
少年名字叫戰淩,出生在大富大貴的大世家,平日養尊處優,頤指氣使,好吃懶做,揮霍家財,不求上進,遭人白眼,被很多人親切的“譽為”——離城第一敗家子兼廢材。但是好在有個位高權重的家主父親罩著他,也沒人敢明麵找他難堪,把他當害蟲給消滅了。
遺憾的是,那些富貴榮華都成過去式了,如今的他落魄不堪。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他......離家出走了。
是的,少年離家出走了,原因不明。
少年的這些劣質的饅頭是小販用最劣質的原料製成的,賣時也是最便宜的價,起碼比一般的純正饅頭的價格便宜了一半。
它們是為了滿足低端市場而誕生的,所以它們總是被賣給青原鎮的窮人以及最窮的人。而曾經富貴滔天,揮金如土的少年如今因為盤纏散盡吃這種能有過噎死人的豐功偉績的饅頭果腹,真是心酸啊。
一切準備就緒,少年有些猴急的拿起一塊小麥饅頭往嘴裏塞,咬下了一口,嚼了起來。
“不介意我坐下吧?”突然,一個不請自來的老頭子把皺紋斑駁的老臉笑得和盛開的菊花一樣燦爛,語氣溫和的問道。
不過,老頭的行為作風可沒他的言語作風客氣。還沒有得到少年的認可,甚至連他自己問話的聲音都還沒來得及落下,他的屁股就和一塊落石一樣穩穩落在了地上,怎麼看也不像短時間內願意走的樣子。
正在歡快的吃著饅頭的戰淩,聽到聲音,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微皺著眉頭,上斜著眼,神色冷漠不易近人,打量來人。
蓬垢的頭發,猥瑣的老臉,一身比少年的著裝還破爛不堪的服飾,不看他那寒磣人的老臉,正是一派正宗的窮困落迫的可憐老人之風。
隻是讓少年納悶的是,眼前這個老頭子與一般麵帶慈祥的年邁老人明顯不同。
他丫的居然是一臉欠揍的猥瑣,還有眼睛也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蒼白渾濁,而是溢滿了邪光閃動,把它想好一點就是明亮熠熠,精光閃爍。
尖嘴猴腮的臉龐上,點綴有標準的賊眉鼠眼,鼻坍嘴歪更有滿嘴的大黃牙不甘寂寞,隨著裂開的老嘴和別人打招呼。還有古銅色的皮膚已經縱橫的全是惹眼的皺紋,組成的溝壑和飽受流水侵蝕摧殘的黃土高坡一樣。還沒那麼好看。
“這老頭不會是哪一路的山妖精怪吧?”少年古怪的暗地裏嘟嚷了一聲。
當然,這些都不是少年最關心的,他此刻最想幹的就是如何踢走眼前這個老家夥。
“老家夥,你是誰?你來幹什麼?你什麼時候走?”戰淩什麼德都積過,就是從不積口德。
以前頤指氣使的生活隻教會他斜眼看人,也沒教會他尊老愛幼,所以這時問話也不是很好聽。語氣也不是很緩和。這張臭臉擺著生像猥瑣老頭欠了他幾百兩銀子十年都沒有還似的。
“嗬嗬,小朋友你這話問得很幽默啊。老夫就是老夫,還會是何人?”老頭笑眯了一雙老眼,回答道。
老頭對於少年的後麵兩個問題卻避而不談。心中卻暗自添上了答案:“老子來是因為看上了你的饅頭,至於什麼時候走,那就要看什麼時候吃完你的饅頭了。有便宜不占是短命的王八,有小孩不騙是業餘的蛤蟆。嘿嘿嘿嘿......”
和天底下所有的騙子一樣,不希望自己醜陋的麵目事先給被害人看了去,所以老頭使勁想使自己猥瑣的老臉擠出一點讓人心生好感的祥和笑容來,可是不是很成功,該猥瑣的依然猥瑣。
“咦咦......,老家夥你的話一點都不好笑。”少年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又不耐煩的道:“廢話少說,你叫什麼名字?......說了給我滾,不說也給我滾,別影響我的食欲。”
“來時不曾帶來金錢萬貫、一世榮華,走時也隻揮揮衣袖,卷走一縷清風!......姓也好,名也好,終究不及流失歲月,不說也罷。想老夫一生風光無限,你就叫我流氓真君吧!”老頭也不生氣,瞥了少年一眼,老神自在的淡淡吐露了一段話。儼然一副高人模樣。
“流氓真君是什麼?和流氓有聯係嗎?”果然,如老頭所願的一樣,年幼無知的少年被“老夫一生風光無限”這句話打動了,做夢都想出人頭地的他眼中閃爍的淨是求知的光芒,眼巴巴的問道,再也沒有心思攆老頭走了。
首戰告捷,老頭這算是站穩腳了。
“呃......”老頭沒想到少年居然對流氓有好感,直接就是一個愣神,隨即反應過來,心中一陣竊喜,眼骨碌一轉,其陰暗的心思也愈加活絡了起來。
“流氓是成功人士,流氓真君是成功人士中的成功人士,佼佼者。”老頭一本正經的道,眼珠子卻在像是不經意的打量著少年的神色。
“桀桀桀桀......”隨後老頭又情不自禁的陰笑了起來,心中暗自回蕩的全是“桀桀”怪笑。
“嗯。”戰淩拚命的點著頭,比小雞啄米還勤快,表示十分讚同。他以前在父輩的庇蔭下,整一個就是紈絝子弟,欺男霸女的事情沒少幹。幹得爽了,自然就站到流氓這一邊來了。
“大流氓都很有錢嗎?”少年帶著無限的期盼的問道。他感覺自己就好像在黑暗中迷失了很久的方向,現在好像又看到了絲絲希望的曙光。
少年現在窮瘋了,拮據到快要食不果腹的生活讓他早就忘記了自己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闊少呢。
以前一擲千金不叫個事,如今百來兩銀子對他來說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盡管隻要掉頭回去,不要十天半個月就能回複到以前的那種逍遙日子。但是不知道是少年傻,還是倔強、固執,他硬是從來沒有想過回頭是岸。
“沒有錢能叫成功人士中的成功人士嗎?”老頭的語氣很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底氣不足,理直氣壯地大聲道:“就是流氓都很有錢,更別說流氓中的佼佼者流氓真君了。”
“往往到了大流氓真君的境地之後,人們都不關心錢的問題了,因為家裏麵的錢多得數也數不完,扔著完也要扔個千兒八百年才是個頭。所以他們更關心精神生活,追求最高質量的精神享受。”老頭目不斜視,灼灼的看著少年,完全無視走過路人投來的各色鄙視的眼光,安之若素,穩如泰山。
“我要做流氓,我要做個流氓真君。”苦逼的少年終於看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希望,情緒亢奮,語氣雀躍的道。這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所謂的流氓真君一身穿得把他還破,好像混得比他還淒慘。
“嗯,孺子可教也!”老頭裝模作樣欣慰的點頭道。
“那怎麼做一個流氓真君呢?”戰淩看到成功在向他招手,又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個......”老頭稍微沉吟一下,然後肯定的答複戰淩,道:“這個要程序漸進。”
“哦,那怎麼樣才能發財呢?”聽了老頭的話戰淩倒也沒有氣餒,繼續樂不思疲的問道。
“發財?嘿嘿,這個容易。”老頭看了眼睛頓時愈發亮起來的少年,非常滿意少年的表現,繼續保持高人姿態道:“可以賺錢的路有很多條,就得要看你自己願意走哪一條。”
說完,老頭沒有接著繼續往下說,慢悠悠的在攤開的大白紙上拿起一塊饅頭,愜意的往自己的嘴裏麵送去。不過最大的破綻是老頭嘴角溢出晶瑩的口水卻是早已在嘴角閃動了。
“切,原來是一個騙吃騙喝的老家夥。”一些壓抑不住心中好奇,找這種那種的借口靠近一旁偷聽的好事閑人看到被自己流溢出來的口水深深出賣了的老頭,往自己的嘴裏塞少年的饅頭,都是豁然大悟,明白了老頭充高人的目的所在,便又覺得沒意思了,不屑的牢騷一聲,便各自做了鳥獸散。
騙吃騙喝這種事情太多了,花樣百出,早已不是什麼新奇事,自然就惹不起人們的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