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物色了幾個家世清貧本分老實的青年人,隻等女兒一到出閣年紀,就能名正言順地招夫婿入贅。
經過一番考慮,薛寡婦總算在手下報上來的備選女婿中選了長相最俊的一個。
有幸被薛寡婦挑中的窮小子本家姓李,父母早逝,多年來一直被寄養在叔叔家,大抵是常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這年輕人多了幾許怯氣,拜堂過後給客人敬酒的時候竟很沒出息地醉暈過去,等醒過來時嘴裏開始胡言亂語,也不跟自己的新婚夫人洞房,把紅彤彤的鴛鴦被枕讓給薛大小姐獨享,自個躲到角落裏發呆,薛幼安在心裏暗暗歎氣,等到豎得高高的紅燭燃到一半時,才躡手躡腳地把棉被蓋到大冬天裏瑟瑟發抖的李公子身上。
第二天睜眼時,大紅棉被又蓋回到薛小姐身上,她的夫君卻已經無影無蹤了。
一個大活人自然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失蹤,守在門外的丫鬟桂圓雖然平時喜歡偷懶打盹,眼睛倒是挺尖,在自家小姐比比劃劃的詢問下伸手指向了南院的方向。
薛家的新姑爺也確實如丫鬟桂圓所說,此刻正站在南院的院牆下尋找稱手的工具,準備翻牆而逃。
有個叫八寶的家丁正好路過,看見李公子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立馬識相地點頭哈腰,“姑爺早。”
忙著逃婚的新姑爺沒有理會他。
八寶是個熱心腸的,見文文弱弱的李公子偏要去攀那為防竊刻意加高的圍牆,忙不迭地跟到牆底下苦著臉道:“姑爺,您慢著點,小心摔……”
姓李名卿遠的新姑爺勝利在望,微微撐起雙臂,動作異常靈活地越過了薛家高牆。
然後……很倒黴地摔壞了骨頭。
薛家的小公子薛敬賢當時正好要進家門,聽到動靜嚇了一跳,等聽到院裏頭家丁八寶喊的“來人哪,姑爺摔著了”才反應過來,磕磕絆絆地把姐夫拖回家裏。
李卿遠摔得頭昏眼花,本以為這次能逃出生天,沒料到清醒的時候又看到秀秀氣氣的鵝蛋臉媳婦在眼前晃,一時心煩意亂,咬牙動著險些被摔殘的腰,偏過身體轉到另一邊去了。
薛幼安第一次和成年男子如此親密接觸,對方居然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由讓她暗暗回想了一番自己的言行舉止有無欠妥,心思繞了百轉千回,最終又繞回到她最不願意提及的隱疾上。
薛家因娘親的經營變得家大業大,早些年上門提親的人不計其數,可聽到薛家長女是個啞巴時,那些媒婆全都一臉為難,轉而旁敲側擊地打聽二小姐的性情喜好,她雖然明麵從來不怨,可心裏到底是有些苦澀的。
這麼多年,吃過那麼多藥,看過那麼多大夫,她還是次次都照著別人的囑咐去做。
也許歸根究底,她還是忘不了小時候娘親病急亂投醫時給自己找來的瘋道士,一手拿著酒葫蘆,一手掐著黃道符,神態灑脫不羈,盯著自己緊張的臉,笑了笑,輕輕說了一句讓她至今還抱著一線希望的話,“小姑娘,你這病本道爺可治不了,不過總歸是有解決之道的,等你熬過十六歲,遇到你命中的那個良人,可就能……嘿嘿……”
薛幼安模樣秀致,可歎白璧有瑕,因為口不能言,在那些想娶妻的男人眼裏,遠遠比不過會說會笑活色生香的薛采寧。
隻有她自己知道,每當午夜來臨,她的嗓子就如同被烈火灼燒般疼痛,五歲的那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她強忍著那份苦楚,硬撐著從榻上爬起來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咽下,丫鬟桂圓問小姐您怎麼了,她也隻推說是吃壞東西。
事實卻是——
那個瘋瘋癲癲的道士在喝了一口酒後,伸出手,指了指薛幼安的嘴,神情複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