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又要拖上一兩年了。”說到這裏,崔氏歎了一口氣。女兒長到十四歲,早該出嫁了,賀內幹一心覺得自己能爬的更高,也能給女兒謀個更好的婆家。比起眼下草草將女兒嫁出去,還不如再留上一年半載的。
娘家強大,女兒在婆家裏管教起夫君,哪怕是正大光明的嫉妒,腰杆都能硬上不少。
“別家的小娘子,聽見嫁人都是高興的很,你倒是害怕。”崔氏說道。
賀霖聽了垂下頭去,“兒想留在家中給家家和兄兄盡孝。”
“這份心是好。”崔氏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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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諢下定決心不去淌洛陽的渾水,但是步六孤肇邀自己一同前往,若是直接拒絕,怕步六孤肇會不喜。
李諢如今是晉州刺史,晉州此地比不得晉陽那等重要的位置,處於河北一代,頗有些山高皇帝遠的味道。當年賀內幹知道李諢竟然被委以晉州的時候,會那般覺得驚訝。河北經曆戰亂,再加上胡漢對峙,安置在此地的鮮卑人們更不是省油的燈倔強的很,不會種田,沒有牛羊放牧,憋足了勁的鬧事,怎麼看都不是好地方。
步六孤家如今的家主已死,但步六孤家的人占據晉陽等要害位置,委實不是李諢這個晉州刺史能夠比得上。
洛陽城破隻是遲早的問題,隻是李諢真心不想跟著步六孤肇身上也掛一個弑君的罪名。
李諢和長吏商量許久,決心拿著自己屬地內的鮮卑人叛亂之事做文章,那些鮮卑人性情彪悍,鬧起來可大可小,要是放任不管真的會成一大隱患。
李諢隻能讓長吏動身前往晉陽,告知步六孤肇,他必須留在晉州看著那幾萬鮮卑人不要鬧出幺蛾子來。
那些鮮卑人原先都是陸氏兄弟手下的士兵,沒了飯吃餓肚子時不時就要鬧事,有時候還鬧的挺大。
他手下的人都是跟著他從六鎮帶出來的兄弟,這麼多年下來是絕對的嫡係,留下來處理那些事情也未嚐不可,但李諢就拿著這事做借口不去了。
河北一旦鬧騰起來,那真的不是小事。
長吏奉命前往,長吏到達晉陽之後,有書信送往晉州。
晉州刺史一看信上的字就樂了,步六孤肇聽到他拿那些叛亂的鮮卑人做擋箭牌不和他一同前往洛陽,到底是生氣了,還說自己有吉夢今段之行必有收獲。
步六孤肇說必有收獲,李諢覺得是可信的。不過從長遠來看,是福是禍那也隻有步六孤肇自己才知道了。
“烏頭。”賀內幹大大咧咧的從外頭走進來,身上還帶著一股汗味。
一見這樣子便知道是從校場上回來的,如今小有富貴,不過賀內幹的習慣還是沒有改過來。
“我說你好歹梳洗一下。”李諢聞到那股熟悉的汗味就頭疼,“好歹如今我們身份都不同以往,還是這般作風,也不怕看了叫人笑話。”
“笑話?”賀內幹走進來一屁股就坐在李諢麵前,“誰敢笑話我?小心我把他拎起來丟水裏去!”
“你呀你!”李諢聽到這話就好笑。
“在軍裏,和陸氏兄弟打仗的時候,幾個月沒有清水洗浴那都是常事,要臭要髒那也早習慣了。”
“你這樣,你家阿崔知道麼?”李諢知道有什麼法子來治賀內幹。崔氏向來好潔,賀內幹敢這麼一身臭氣熏天的回去保不齊連崔氏的人都見不到。
“好好的,說起我家婦人作甚!”
“好了,說正經事。”李諢笑道,“事情都辦好了麼,阿惠兒沒有添亂吧?”
“都辦好了,阿惠兒都這麼大了,也不是幾歲小兒,他辦事你還不放心麼?”此時有人奉上溫湯,賀內幹拿起來一口飲盡。
“到底還是年輕。”李諢說道,手裏的文書被他卷起來,親昵在賀內幹肩上打了打,“還是要靠你們這些阿叔帶一帶。”
“我哪裏是阿叔,是他阿舅,”賀內幹呼哧呼哧的老大不樂意,“要是連外甥都帶不出來,那還是甚麼阿舅!”
外甥親阿舅,這可是不是說著好玩的,到了現在,隴西一代這種觀念還是重的很。
“那就好,阿惠兒早年沒讀過甚麼書,後來又跟著我們一起顛簸。我挺擔心他能不能掰過來。”原先就是在草原上野慣了的性子,管教起來難免費勁。李諢自己也不是什麼讀過書的人,教兒子也不過老一輩的那套的非打即罵。
可是李桓每次被打才不是那種被打的求饒,相反他一聲痛哼都沒有,麵對父親的責罵還會反唇相譏,每次把李諢氣個半死。
“那小子就從來沒有讓我省心過!”想起李桓明明被他打得鼻青臉腫還是嘴上刀子一樣,李諢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說,這麼一個混小子,打他,他也不知道躲!罵他,他倒是頂嘴比誰都厲害。我看你家次奴都比他容易管教的多!”
“我家次奴那個性子,還是他家家給管束出來的。”賀內幹說起這個便有些遺憾,他早年長年累月不在家中,兒子都是妻子和女兒照看的,等到他回來發現兒子早就被崔氏給管束起來了。
就是撒歡也帶著一股拘束,賀內幹寧願看著孩子活潑點,例如騎著馬拿著木刀和奴仆們玩打仗遊戲什麼的。可是崔氏不允許孩子在家裏沒事大呼小鬧,管的和什麼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