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叫做懊悔的情緒,又一次,更加強烈地擊中了他。
時間的轉輪如果能回到之前,如果他不顧一切地闖一次——不,兩次紅燈,他就能趕得及救下她。
可是此刻再這樣想,又有什麼用呢?
他要她活著,可她走了。
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要怎樣,就能真的怎樣。
哪怕你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你挽回不了生死。
你永遠不會無所不能。
小的時候,他哭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念念走了這個事實,又花了十多年想念這個不存在的小女孩。可是上天,或者說命運,比他能想象到的更殘忍。它把她悄悄送回來了,甚至陪伴他走過了忽長忽短的一段時光,然後告訴他,這是一個小小的玩笑。
小時候念念不會屬於他。
長大後的舒莞,依然不屬於他。
而這次,他連哭都哭不出來,隻能坐在醫院底層的太平間外,隻是麻木地坐著而已。
直到警察走出來’把一條塑料紙包著的項鏈遞給他:“這是她的遺物,家屬要保存嗎?”
是她最寶貝的珍珠項鏈。
霍永寧接過來,拆開塑料紙,那粒珍珠在掌心輕輕滑動。
他看著它滾來滾去,色澤華潤。
她為什麼這麼珍視它呢?
他怔怔的想,或許這條項鏈是她媽媽留給她的,以後問下小姨就知道了。
霍永寧正要收起來,忽然摸到珍珠上小小的裂縫。他用指尖撚起來,仔細地觀察,原來這粒珍珠是可以打開的。
輕輕用力掰開來,裏邊藏著一張折疊了很多層的小糖紙。
熟悉的牌子……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白巧克力,那時他提了一大盒去醫院看她,又怕醫生不給她吃,小心地在她掌心塞了一顆小小的。
她很用心地把它珍藏起來,塞在這粒珍珠裏,幾乎不會離身。
很多次他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摸那粒小小的珍珠,原來……這就是她和這個世界對峙的勇氣。
幼時的自己,竟然是她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唯一能支撐下去的溫暖,甚至一直支撐她,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怔怔地看著那張糖紙,難以克製地想,從小到大,自己喜歡的女孩受了那麼多折磨和痛苦,他竟然一無所知。
甚至,在她剛剛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那樣惡劣地對待她,把她當做發泄的工具,毫不留情地諷刺她,用那些所謂的物質贈予侮辱她,而就在不久前,他還狠狠地打過她一巴掌。
她有兩年時間待在暗無天日的精神病醫院,這一生都缺乏安全感,她說:“霍永寧……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我們一起好好陪她長大,好嗎?……你給她買很多裙子和小皮鞋,她的一輩子,不需要想著錢,學藝術學文學,不管什麼燒錢的東西.我們都給她準備好,隻要她喜歡。”
她也曾小小地憧憬過那個孩子。
可是命運沒有給她。
這個巨大的城市裏,漂浮著無限的喜怒哀樂。
現在,他和她的故事,真的結束了。
一個月後,韓盛林以內線交易、行賄等多項罪名被起訴,因為中風癱倒在床,允許保外就醫。鍾楠則以故意殺人罪被逮捕,韓氏股票一瀉千裏,最終被瑞德以極低的價格成功收購。
小姨順利生了一個健康的男嬰。
霍永寧向她隱瞞了舒莞的事,隻說她出國去散心了,讓她放心。
他經常去看她,神色如常地問起舒莞小時候的事。
小姨沒有絲毫疑心,有問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