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氣氛凝重起來了,會議室煙霧繚繞。周和平、晨澄在記錄本上沙沙地記錄著蔚民富的講話內容。
萬大爺暴跳起來,拍著桌子大聲說:“蔚民富,你他媽的才吃了幾年蘿卜幹,從外鎮跑到我們逸人街,猴子戴涼帽充什麼人?輪千輪萬,還不到你教訓老子。你說得好聽,你們皮包一拎,工資幾千。老子幹了幾十年,一分錢拿不到。你不幫逸人街修路造橋,你擺什麼花架子,來討論什麼逸人街的文化?紙上談兵,狗屁!你給我滾,逸人街人不歡迎你這種隻會做文字遊戲的人。滾,滾,滾,滾。”
萬大爺氣衝衝地看著蔚民富。
蔚民富嚴肅的表情瞬間尷尬起來,他沉默了片刻,改變腔調柔和地說:“老同誌,請你坐下來,我們是開會。”
“開會怎麼啦?逸人街的支委會一年能開幾次?就是開了,又能解決什麼問題?不都是這樣,吵吵鬧鬧就完了?”萬大爺的火氣一點兒不減,又把矛頭指向了支部成員。
蔚民富看了看萬大爺,他火爆的性子表現出來的是責任心。瞬間蔚民富心胸的某個角落裏湧出說不出的敬意。
周和平滿臉怒色站了起來:“你也是老同誌了,平時我們大家對你夠尊重的。今天蔚鎮長哪一點得罪了你?你開口閉口就是傷人,這是怎麼回事?”
“是怎麼回事,你最清楚。”萬大爺咄咄逼人地說。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說話不要血口噴人,難道是我叫你頂撞蔚鎮長?”周和平委屈地向在場的人辯白說。
萬大爺火氣越來越旺:“這幾年逸人街黨支部書記為逸人街人做了哪些事,今天當鎮裏幹部的麵說說清楚。”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周和平。
“萬老,有些事你不能全怪書記一個人。這個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嚴盛打攔頭板說。
“我們都是老黨員了,你就是這點覺悟: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這話我不同意。我們支部80多名黨員難道不是人?看就看書記怎麼組織、發動。”萬大爺的口氣慢慢地婉轉了下來,把情緒開始調整到會議上來。“逸人街黨支部的支部生活哪像80年代以前,那時開個會大家暢所欲言,一是討論問題、提高總結;二是通過對問題的爭論,辨是非、擺真理,增強團結。可現在討論個問題,吵吵鬧鬧,連發展一個黨員都要討好當事人,算什麼會?我們都坐在這兒,憑黨性說說,伴成見這一家在村裏什麼把戲沒玩過?坑害人、誹謗人的事對誰沒有做過?但是有誰去開展過鬥爭?他要入黨,支部沒通過,他裝神弄鬼的,猜疑這個,提防那個,這是個什麼問題?不是一般的是非問題,是黨性原則的問題。”萬大爺說得比較氣憤,不時還拍拍桌子。
蔚民富莊嚴的臉上緊縮的皮肉開始舒展,看了周和平一眼。
“這都是過去支部出現的問題,今天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抖出來有什麼用?”嚴盛插嘴說。
萬大爺淡淡地一笑,說:“虧你也是老同誌,逸人街人不是這樣認為的。逸人街人把壞人壞事的賬,總算計在黨組織的頭上。我們黨員做了好事,大家認為都是應該的,沒有人領情,這一點還看不清楚?”
萬大爺的追問讓嚴盛感到十分尷尬,一時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駁,便默不做聲。
為了緩和會議的氣氛,蔚民富麵帶微笑地對萬大爺說:“你剛才說工作幾十年拿不到一分錢是怎麼回事?”
萬大爺盡管腰已經躬了,但仍顯出一股威風凜凜的軍人氣質,他身板端直地站了起來,說:“開會,不談個人的事。”
“我們黨的基層組織,開會、議事不都有製度?黨員、支部成員的權利義務,黨章不都明確地作了規定?”蔚民富不假思索地說。
“嘿,製度。在座的都清楚,抬起頭來看看牆上掛了幾大排,現在上上下下說是一套,做是一套,這些製度靠誰去執行?”萬大爺固執地追問了起來,神色由暴怒變成了激動,“我們黨的政策,一貫是一切依靠群眾、組織群眾、發動群眾、為了群眾。現在別談去組織發動群眾了,就是我們黨員都難以組織發動起來。有誰能確保我們的權利和義務?更談不上發揮作用了。”
蔚民富本意是想通過狂犬事件引導支部一班人對逸人街文化展開大討論,統一意誌,分清是非,一步一步地處理伴成見與談介軍的問題。
一開始萬大爺的火氣讓蔚民富十分尷尬,而現在一連串發人深省的發問,讓蔚民富對萬大爺肅然起敬了。他站起來走到萬大爺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說:“我們黨有你們這些黨員是大幸。”
萬大爺接著說:“一個村窮不怕,怕就怕沒勇氣沒骨氣。過去我們黨打天下、鬧革命,那時候多窮多艱苦,不是取得勝利了嗎?說到底,現在我們大家太平日子長了,好日子多了,人的意誌薄弱了,奉獻少了,不就是這麼回事。”
嚴盛說:“大家都是老同誌了,不要扯得太遠。”
“我這樣講難道扯遠了?我們逸人街9000多人的智慧和力量為什麼凝聚不起來?我剛才對蔚民富的講話不夠尊重,我做自我批評。我認為,逸人街該醒醒了!”萬大爺激動地說,渾身顫抖起來。
周和平不動聲色地記錄著同誌們的發言。
周和平明白對伴成見與談介軍宅基地糾紛的處理不僅僅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它折射出來的是基層黨組織的堡壘作用。黨員是不是群眾的主心骨?錢是一個重要的因素,但是統一逸人街人的思想,集中智慧,發動群眾,組織群眾,依靠群眾,是關係到逸人街前途和命運的大問題。周和平越想越堅定地認為,必須把逸人街人的文化彰顯出來,讓人們有一個明確的理念和意誌,從這個起點上出發,逸人街人才會揚眉吐氣,和諧團結。
萬大爺說完了他要說的話,雙唇發紫,兩手顫抖,雙目緊閉,突然倒下了。
“快!送醫院搶救!”支委們中斷了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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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盛對伴母和傻姑娘的死因迷惑不解,要抓住這件事不放。突然又聽說辛亥豔的婆婆被黑虎咬死,有的說,黑虎的的確確是瘋狗,有的人爭執說,黑虎不是瘋狗,黑虎是中了辛亥豔婆婆身上的毒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