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水相幫,敦親睦鄰才是長久之道。

「我到家羅——!」

響亮的聲音傳來。研人回來了。亞美和藍子笑著應了一聲,歡迎他回家。

「如果有考卷或通知單什麼的,記得拿出來喔。」

「知道了——」

研人在穿搭上自有一套講究,兒童書包隻在一、二年級時背過,現在上學時拎的是一隻我南人用過的皮革提包,已經舊得褪了色,連我看了都覺得破爛,可研人卻是愛得緊,隻得由著他去了。

研人從提包裏掏出了幾枚紙張後,徑自進屋去了。瞧著都是一些學校的通知單,比方「保健室通訊」之類的,其中還有一張是「父親之友會」的簡介。應該是學童的父親們參加的聚會吧。

亞美看到那張簡介後,抬眼望向藍子,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花陽也會帶這張回來吧?」

「是啊。」

「她這個年齡,開始有些自己的想法了吧?」

父親之友會哦。的確有些棘手。

原因是,藍子沒有丈夫。她既沒守寡,也不是離婚了,家裏沒人知道花陽的父親是誰。

藍子獨自生下花陽,一個人撫養她長大。近來稱這樣的女性叫單親媽媽吧。

事情發生在藍子大學畢業前夕。家裏得知她懷孕的時候,全慌成了一團;最該震怒的父親我南人,反倒心平氣和地用一貫尖高沙啞的聲音問她:

「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吧——?」

藍子毅然決然地回答了「是」。

父女倆對看了幾秒以後,我南人又說:

「那就努力生個可愛的小baby喲——」

整件事情就此落幕。如此天大的事,就這麼決定了?唉,雖說是我兒子,可搖滾歌手這一類人,未免太與眾不同了,真不曉得該說是佩服,還是悲哀才好。

事後,任憑勘一和我再三逼問,藍子始終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這股硬脾氣,大概也是堀田家的遺傳吧。

不過,再怎麼說,肚子裏的孩子還是無辜的。花陽是我和勘一的頭一個曾孫,生下來的時候體重雖然有些輕,幸好還是健健康康的,全家人疼愛萬分。我南人嘴裏沒說,心裏可是很疼這兩個孫兒的。說也奇怪,這個標新立異、成天四處晃蕩的爺爺,花陽竟也尊敬得很。

當花陽學校的活動需要父親出席時,便由我南人爺爺,或是阿紺舅舅、阿青舅舅參加,有時連勘一太爺爺也可充上一角。家裏有這麼些個男人,不愁沒人去。

※  ※  ※

「百科全書?」

「是啊。」

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堀田家吃晚飯的時間。比起一般家庭算是有些遲了,但盡量全家一起開動吃飯是堀田家的家規。古書店和咖啡廳都是約莫七點打烊,隻有這個時間大家才能好整以暇地用餐。

到了這時候,勘一才總算想起這件事,問了阿紺:

「你最近有沒有收購百科全書?」

「沒有啊?」

「書架上有兩本我沒看過的百科全書哩。」

「在哪?」

「進門那個架子的最下麵。」

阿紺一頭霧水地趿上拖鞋,走去看了書架,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看到啊。」

「怎麼可能,就在那裏!」

這回輪到勘一起身去了店裏。阿紺也跟了過去。

「瞧,沒吧?」

咦,阿紺說的沒錯。我早上親眼看到的那兩本百科全書,全都不見蹤影了。勘一歪著頭,狐疑地悶哼一聲。

「爺爺,拜托,您可別鬧糊塗哦?」

阿紺訕笑著挖苦爺爺,但勘一仍是困惑地悶哼著,沒做回應。我真想幫勘一作證:你爺爺可還沒犯迷糊,書架上確實有那兩本百科全書!無奈的是,勘一身為丈夫,卻聽不見我的聲音,真教人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