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他們兄弟一直相處得很好,但好景不長,後來母親臥床不起,他又突然生重病,家裏負擔不起那麼多費用,如果老家夥提出收養的話,父親很難拒絕,身為父親的立場,他一定很希望哥哥的病得到更好的治療,而他們的家境不允許,他一定想不到哥哥之後將會遭遇怎樣的痛苦,否則他不會那樣做的……
‘島上的試驗品也都是老家夥收養的嗎?’
‘是的,他不缺錢,所以他才瘋狂地想要創造出這世上最完美的藝術品。’
‘為了什麼?’
‘不知道,也許是為了利用我們獲得更大的利益,也許隻是為了取樂,也許是想當名垂千古的科學家,他有錢,可以肆無忌憚地作為,所以島上才會有像我們這樣的人存在,我是這樣,吳鉤也是,我們的名字都是老家夥一時興起起的,我不喜歡流星這個名字,卻沒有拒絕的權利。’
關琥想起了那個美豔卻心狠手辣的男人,他心裏咯噔一下,問:‘那老家夥除了改造你們的體能外,是不是還有改造其他地方?’
‘被發現了。’張燕鐸自嘲地說:‘是的,他喜歡把試驗品按照自己的喜好隨意改變,比如長相、身高、膚色發色甚至眼瞳。’
‘真是變態。’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這樣的地獄生活終於在某一天結束了,小島所處的海域發生海底地震,基地建築跟電路受到了影響,我們幾個試驗品合力衝進了基地中心,破壞了裏麵的控製程序,可是我跟大家在逃跑中失散了,小島塌陷時我隻身一人上了快艇,老家夥求我帶上他,我無視了,乘船離開那裏。’
‘我去了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用老家夥賬戶的錢弄到了新的身分,取名張燕鐸,在國外住了三年,最後才來到這裏,在這三年裏,我沒有聽到有關老家夥以及跟他有關的消息,我以為噩夢已經結束了,卻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
回憶想到這裏,關琥歎了口氣,電影不知演到了哪裏,他沒心思看,直接關掉了,借著走廊上地燈的光芒又點著一支煙,狠狠地抽著,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怨氣,為那段真相,也為張燕鐸。
張燕鐸沒有說為什麼在國外待了那麼久才回來,也沒說來找他的原因,但他可以想象得出一個長時間被關在禁閉區域的人,最初踏入現代社會所經受的種種迷惘跟失措,尤其是在長期的藥物作用下,張燕鐸的行為無法用正常思維來判斷,他沒有瘋掉,關琥覺得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其實張燕鐸是個很矛盾的人。
那晚聽著他的講述,關琥就深刻感覺到了,張燕鐸殺了他哥哥,但又把他當成最親近的人,他沒有提到特意接近自己的原因,不過關琥大致猜得到他的心理——自己是他跟這個世界的連接點,沒有了自己,他在這個世上就什麼都沒有了,他需要自己的存在,哪怕他知道是他殺了自己的大哥。
‘故事都講完了,是我殺了你大哥,如果你要殺我,我不會還手。’在最後,張燕鐸這樣對他說。
而他的反應是什麼都沒做,就這樣沉默地走出了酒吧,從那以後,半個月都沒再踏進一步。
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張燕鐸。
他不知道張燕鐸說的那些到底是真的,還是結合了幻覺後的記憶,內心深處他期待張燕鐸搞錯了,這樣他就有繼續等待大哥回來的希望,話說回來,就算大哥真是張燕鐸殺的又怎樣?難道身為警察,他要報私仇嗎?更何況罪不在張燕鐸,張燕鐸隻是殺人工具,要追究罪責,也是那個變態的老家夥。
張燕鐸告訴他老家夥叫劉蕭何,但他這段時間托小柯找遍了所有罪犯檔案記錄,都沒找到有關劉蕭何的資料,至於張燕鐸提到的離島,由於當時他的精神狀態異常,也無法按圖索驥地去尋找。
不過關琥相信老家夥投入那麼多的資金,訓練各種成員,絕對不隻是為了興趣,否則吳鉤就不會有犯罪記錄留下了,至於張燕鐸,他有沒有出去執行過任務,那晚張燕鐸沒有提,不過從他的身手跟反應速度來看,關琥感覺他沒有離過島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張燕鐸殺過很多人,並且是被國際通緝的罪犯,你要怎麼對付他?
——如果這世上真有獎善懲惡的判官,麵對張燕鐸這樣的人,又會怎麼做?
抽到第三支煙,關琥這樣問自己,這也是這半個月來,他反複詢問過自己的問題,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煙很快抽完了,關琥掐滅煙蒂,看看時間已是午夜,他起身準備回臥室睡覺,但走到一半又改了主意——他不喜歡一直將事情不上不下地擱著,因為處理不了,就沒用地逃開,這段時間裏,他已經將整件事考慮得很清楚,現在就差臨門一腳,跟張燕鐸坦誠相見了。
想到這裏,關琥轉去衣架前,換上外出的衣服,又隨便拿了件外套,匆匆跑了出去——希望涅槃酒吧還在營業,他可不想在這麼冷的半夜裏白跑一趟。
頂著冷風,關琥一口氣跑進了大廈的地下一樓,就見酒吧門上掛著營業結束的牌子,還好大門在他的推動下應聲開了,門口的銅鈴聲響起,他看到吧台裏麵還亮著燈光。
聽到聲音,張燕鐸從廚房裏走出來,他的工作服還沒換下,純白的襯衣配著西點師傅的長圍裙,顯得又高又瘦,額發稍微長長了,垂下來遮住了下麵的無框眼鏡。
看到關琥,張燕鐸臉上露出明顯的詫異,本能地低頭托托眼鏡框,說:“這位先生,我們打烊了。”
關琥走過去,坐到吧台前的高腳椅上,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叫關琥,不叫‘這位先生’,你最近是不是沒吃藥,記憶又變混亂了,才半個月不見,連我叫什麼都忘了。”
像是沒想到他一開口說的會是這個,張燕鐸愣了愣,才慢聲細語地說:“我以為你以後都不會來了。”
“我最近工作忙,來不了嘛。”
“忙到連著放三天假嗎?”
這次換關琥發愣,他反應過來後的第一個動作是衝著張燕鐸迎麵就是一拳,“靠,你又暗中監視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