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琥指指桌上那本自印的《判官》。

“嚴格一點來說,間隔了十年的兩樁案子,其內容是相同的,都是現實的案例跟連載的小說情節撞車,導致警方對作者的懷疑,如果說小魏的故事是精裝版,那你的則是簡化版,案子裏的凶手都跟你毫無交集,但其實正因為你跟他們沒有交集,才更有可能唆使他們殺人,因為人們總是對不認識的人抱有信任感——在沒有利害關係的狀況下,他們相信陌生人不會害他們,這時候隻要運用一些語言技巧,挑起他們心中的惡念,接下來一切都會照你的想法去發展。”

“嘖,說得我好像是神。”

“這隻是一點心理分析的技巧,隻要掌握了,人人都是神,隻不過你把自己定位在判官的位置上,為了更好地實踐你在心理學上的研究案例,你很大膽地設定了這個判官遊戲,所以傷害警察奪槍逃走的凶犯也好,殺死凶犯的女主人也好,或者其他不相關的人也好,都是你心理學研究裏的素材而已,你選定了意誌力弱的目標,然後進行操作,於是所有連環案就這樣一步步延伸下來,一直延伸到你的前妻身上。”

“由於你耽於研究工作,你們夫妻的關係很冷淡,她有情人,來跟你談離婚,你答應了,卻在協議離婚時向她做了心理暗示。我查過她的資料,她出身富庶,沒有工作經驗,是生活在幻想世界裏的大小姐,當這種人失去了生活援助後,就會發現錢是多麼的重要,這就不難解釋她會為了情人的家產而投毒了,而這一切,也都在你設定的遊戲之內。”

說到這裏,關琥特意頓了頓,韓東嶽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改最初優雅的做派,臉色陰沉,既不說話,也沒有拂袖而去的舉動。

這表明他在努力克製心裏的憤怒,因為他想知道答案。

於是關琥給了他期待知道的東西。

“以下是我對她心理的分析,我不敢保證一定正確,但是是最合理的一種——你妻子是自殺的,那場車禍既不是車速過快造成的,也不是有人在車裏動手腳,而是她自己主動選擇了死亡這條路。”

“對於妻子的背叛,你是絕對無法原諒的,所以你找到了她的情夫,唆使他利用你的妻子殺人,謀奪家產,你知道情夫是個花花公子,早晚會甩了你的妻子,你要的就是這樣的結局。”

“我猜想那天在被警方追擊的途中,他們兩人產生了分歧,情夫不想逃,因為殺人的是你妻子,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想要的隻是錢,而你的妻子卻想跟他比翼高飛,兩人在爭吵中,情夫說出了真相,那時你妻子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感激的對象其實隻是把她當成是心理分析的素材而已,絕望之下,她選擇了墜崖這條路。”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會選擇死亡,她會恨我,會選擇控告我!”

“韓教授,我始終認為這世上沒有完美的心理分析公式,因為人心比任何數據都更加難測,也許在知道真相時,她的確有控訴你的想法,但一旦絕望的感情蓋過了痛恨,她就會做出完全不同的選擇,也就是說她愛情人的感情勝過了你,麵對情人的背叛,你的算計根本無足輕重了。”

看著韓東嶽,關琥冷冷地說:“其實這個答案你早就想到了對吧?隻是你一直不肯承認而已,你不容許背叛,哪怕是你自己舍棄的東西。”

“閉嘴!不是這樣的!”

無視韓東嶽焦躁的反駁,關琥繼續說:“你妻子的死在某種意義上打擊到了你,讓你變得更加瘋狂,你視專案組的警察為仇敵,想盡辦法針對他們的弱點一一攻擊,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詛咒,你隻是有個對你予取予求的好棋子而已,那個棋子就是曲恬。”

“曲恬原本是在偵探社做事的,那家偵探社的老板就是陳靖英,也是曾在燕通大學畢業的學生,我不知道當時是被害人家屬委托了陳靖英來調查你,還是陳靖英本人對你感興趣,所以派曲恬接近你,卻沒想到曲恬背叛了他,選擇幫你,當發現陳靖英手頭上有對你不利的資料後,你跟他約了在他家見麵,並在曲恬的幫助下,將他囚禁在地下室裏。”

“陳靖英的骸骨旁有一個金盒,那個金盒就是曲恬是幫凶的最好證明,你當時特意將金盒放在陳靖英身邊,就是為了揶揄他——紅線盜盒的典故裏是說為了讓敵人低頭,紅線盜走了敵人的重要物品,而現實中,曲紅線也盜走了對陳靖英來說最重要的證據,失去了證據,你根本不需要再顧忌陳靖英,將他囚禁到死亡為止。”

韓東嶽逐漸冷靜了下來,問:“有誰能證明那是我做的嗎?”

“你前妻的娘家跟陳靖英的家很近,你表麵上說是為了幫妻子照顧老人,實際上卻是借此查探陳靖英的狀況,甚至在他死亡之後,繼續用他的房子。”

“嗬,住得近就有嫌疑,你們警察辦案越來越隨便了。”

漠視了韓東嶽的嘲諷,關琥說:“至此,所有人都在你的判官遊戲中死亡了,唯一剩下的曲恬就成了結束遊戲的主角。不是你不喜歡她,而是她的存在會為你帶來威脅,她可以為了你背叛自己的雇主,當然也可以為了別人背叛你,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下她,這就是她死於舊公寓夾縫裏的原因,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但是敢斷定她的死一定跟你有關。”

“關警官,你的態度真讓人感覺厭煩,我以為你會說出讓我心悅誠服的高論,結果你隻是拿著你手頭上的資料,在這裏大肆幻想而已。”

韓東嶽不愧是研究心理學的,他的動搖隻是暫時,很快就恢複了平時的從容,冷笑道:“難道你的上司沒有告訴你嗎?假如你沒有證據來證明你的論點,那你所有的推論都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