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演唱會(3 / 3)

他連發了好多條。我的手指懸空在鍵盤上方很久都不確定應該回複什麼。吃完飯,Z和我散步回學校,我把書送給他作為晚餐答謝,在宿舍樓下,

他和我說:“我喜歡你。”

“萵苣”那幾條短信究竟想說什麼呢?他是一個會給女孩愛的抱抱的同時,為女孩跑調出醜而開心的人,你怎麼揣測都不一定猜得完全。

但他成功了,至少站在路燈下被表白的這一刻,我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

是喜悅,而是“‘萵苣’果然猜對了”。我說,“讓我想想。”Z沒有失望,很溫和地說“好”。

第二天“萵苣”就約了我吃午飯,之後每一天都找我。他見到我的開場白,第一句話永遠是,“你還沒答應小周啊”。

不管口頭上有沒有正式答應,大家眼中我們早已經是形影不離的一對了,Z走路的時候牽起我的手,我會回握他。說要考慮一下隻是女生的矜持,“萵苣”不可能不明白,他卻始終揪住這一點不放,對於我都無所謂的形式感,他在意得不得了。

那年寒假我和Z都沒有急著回家,他在上新東方的GRE課程,每天要上五六個小時的課,而我在上日語班,默默準備下學期申請去東京讀雙學位。

我們聯絡得不勤,“萵苣”了然於心。

“萵苣”問我:“學校南門外的半分利,你吃過沒有,別看店麵很破,其實很好吃的。”

我說:“那就去啊。”

的確很好吃。小店破舊但幹淨,老板為了能多攬幾個客人,硬是在有限的挑高中搭出來一層,加了兩桌。我們就坐在半空中,等著水開。

“萵苣”突然問我:“你有沒有點青筍?”然後他就講了《萵苣公主》的故事。

這一次終於輪到我激動地附和。別人都隻聽過《長發公主》的故事,沒聽過前麵她媽媽偷吃萵苣的這一段,你居然也看過!

“萵苣”眨眨眼,說:“青筍就是萵苣,要不要來一盤?老板!半盤切條半盤切片!”

我們嚴格地將青筍片和青筍條分別放進白鍋和紅鍋裏,一次煮一分鍾,一次煮五分鍾,分成八組來嚐試,最後一致決定,煮一分鍾的脆脆的青筍條最好吃,無論在哪個鍋裏。

“我吃火鍋最喜歡吃青筍。我們約定好了哦,以後隻吃青筍條。”什麼鬼約定?但我還是點了頭。那天“萵苣”像喝多了,話比平時還密,不再繞著彎子猜啞謎。

他說軍訓那一屋子男生都覺得他很怪,除了Z;他說沒想到Z願意答應他出去旅行;他說國王遊戲的時候,國王點名兩個人交換褲子穿,抽到卡的就是他倆,他怕Z不玩,於是故意激將說誰不玩誰心裏有鬼;他說他們一起耍到早上,看到了城牆上的日出。

我安靜地聽著,偶爾接上一句,說:“你們關係可真好。”火鍋的熱氣也蒸出了我的熱情。我說:“Z好像都很少再唱周傑倫的歌了,

他最近一直都在練粵語歌,覺得自己發音不準。”頓了頓,我又加上,“都是你上次KTV唱過的。”

萵苣很開心,拉著我講了一大串歌名,好像指望我這個連KTV都不愛的人能夠記得住,然後轉身報給Z參考。幸好中間有一首我知道,是陳慧琳的《最愛演唱會》。

我說這首我很喜歡,以前以為陳慧琳隻會唱可怕的《記事本》。他大笑,說,我也最喜歡這一首。

他立刻就開始哼。

曾經多熱情,散過的心也別要灰;大世界,像舞台;換節目所以沒往來;無論多麼欣賞喜愛,完場便離開;鳴謝你共我,被人當作極配。

似是而非的歌詞好像激發了他。“萵苣”突然站起來,拎起我的外套,說:“外麵下雨了,你去接小周下課吧。”

我看向窗外,北京冬天的雨十分少見。我聳聳肩,說:“太晚了,何況我又沒有傘。”

他說:“我有,我陪你去。”

我愣了幾秒鍾,接過他的衣服。我想問我們兩個都隻有一把傘,要怎麼去接Z,斟酌再三又把話咽了下去。

路上他還在唱那首歌。

Yougrabmysoda,

andyouholdmysweatinghand.Ilohebband,becauI’myoursuperfan.

蒙蒙細雨根本用不著打傘,但我陪他去。

新東方租了很多放假空置的小學校作為臨時教室,我們去的這一間離半分利不遠,但並不好找,至少我自己從沒來過。“萵苣”輕車熟路,時不時招手示意我快跟上。

門前已經圍聚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長。

“萵苣”站在路燈下,戴上了外套的帽子,細雨霏霏像絨毛一樣包裹住了他的腦袋。他突然問了一個他早就該問的問題。

“你和小周,怎麼認識的?——哦,我忘了你們是高中同學。”“我們高中不認識。大學才認識的。”“那是怎麼認識的?”他一臉好奇。

因為你。

看著他,知道這個答案會讓他難過。“就是選了同一門課,就這樣。”“哦,那一點都不浪漫啊。”他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滿意。

我也有問題想問他。我想問他究竟為什麼每天找我聊天打屁,如果我在舞台上跑調他會不會很開心,那麼多聊到午夜都不想睡的話題,他是真心共鳴,還是隻想從我的一百句廢話裏找到縫隙窺探一秒Z的蹤跡?

可是我把你當朋友啊。就當我無法忍受這種沉默,準備要和他聊聊真心話,他猛地轉過來看我。

“謝謝你。”

我被他嚇到了,冷不防他把傘塞到我手裏,從背後大力狠推了我一把。

正是大門敞開的刹那。Z和他的同學們最先走出來,壯觀高大的一整排,剛要抬步下樓梯,就看見我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裏踉蹌著衝上台階,舉著的傘也甩在一旁,幾乎要當眾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