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夜閉上了眼睛,千羽,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等我!
倦夜吸了一口氣:“你——是誰?”
那人的身體蜷縮得更緊:“我是來服侍你的人?”
倦夜想起老板娘曖昧的笑容,隻覺得無限煩惱:“我不需要你的服侍,你走吧!”
“啊!”那人驚惶地抬起頭,清瑩幹淨的眼睛對上了倦夜的目光。
倦夜倒抽一口冷氣,並非因為眼前的人太美,也不是因為太醜,他有一張小巧纖細的瓜子臉,挺直的鼻子,紅潤的嘴唇,處處透著精致。可是這張幾乎沒有瑕疵的麵孔上,卻隻有一支眼睛,雖然清瑩漂亮,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那人的眼中流露出極大的惶恐,揪住倦夜的衣服,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如果我不能讓客人滿意,會被主人懲罰的。”
倦夜目光掠過單眼人身上的傷痕:“難道這些傷……”
單眼人畏縮地低下頭:“我經常會遇到奇怪的客人,會有一些奇怪的嗜好,所以……”
倦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許多人會因為本身的缺陷或壓抑,得不到舒解,便想方設法地虐待身邊的人,以作發泄。而眼前的人,明顯就屬於那種最弱勢的種類,自然就成為某些人發泄的對象。
不管這裏是什麼地方,在弱肉強食這一點上,卻並無不同。
“你起來吧!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隻要你如實回答,我就不趕你走。”
“謝謝你。”單眼人爬到地上,感激地磕了一個頭,乖乖地站在床前,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單眼人偷偷抬頭瞄了倦夜一眼,“我……我是奴人,怎麼會有名字呢?”
“奴人?奴人是什麼?”倦夜詫異地問。
單眼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您……您竟不知道奴人是什麼?”
“我剛到這裏,自然不明白這裏的習俗。”
“可是……可是奴人哪裏都有呀,難道你們那裏沒有人市嗎?”
“人市?做什麼的?”
單眼人更加奇怪了:“客官,您真的不知道嗎?我遇到過來自各種地方的客人,但還沒有不知道人市的。人市就是買人賣人的市場,我就是主人從人市中買來的。”
“買人賣人?”倦夜更是奇怪,難道這裏竟然還沿襲著千年前的人類製度,可以隨意地買賣奴隸?雖然澤越也有買賣下人的,但有這個權利的必須是官家貴族,平民是不允許販賣人口的,想不到這個地方竟然做得如此明目張膽。
單眼人垂下頭:“是呀,像我們這種奴人,還是幸運的,可以做奴隸,做寵物,最慘的是食人,就是那種身帶殘疾或畸形醜陋的人,它們無法做奴隸,就被屠夫買回去,拆成幾塊兒,再送進各家的廚房,或蒸或炸,或煮或烤,連全屍也落不下。”
食人!
倦夜苦笑,怪不得老板娘敢把人肉直接端上桌麵,這裏果然有食人的習慣,可是他不明白,即便這裏的人再野蠻落後,但同類相殘相食,也未免過於殘忍了。
單眼人怯懦地看著倦夜:“客官,很晚了,還是我服侍您休息吧?”
倦夜對上單眼人似泣似訴的眼神,心裏歎息,若非隻有一支眼,這人絕對是一代尤物:“我留你在這裏,隻是不想因為我讓你受懲罰,你無須服侍我,自便吧。”
單眼人怔怔地看著倦夜,然後垂下了頭:“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他默默地蜷縮起身體,靠在椅子上。
倦夜躺回床上,心裏千頭萬緒,自然無法入睡,索性起身,順手把被子蓋在熟睡的單眼人身上,推門走了出去。
夜裏的小鎮是非常安靜的,幾處燈火在晚風中忽閃忽滅,倦夜走在小街上,風撲在麵頰上,隱隱之間,竟有一股腥騷的味道,那味道似乎屬於——野獸。
遠遠的,一個人蹣跚不穩地走了過來,似是喝醉了酒,一邊東倒西歪,一邊旁若無人地哼唱:“遼闊的山野哦,雄壯的公狼,渴求你的愛撫……”
那人越走越近,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看破舊的衣服就知道境遇不佳,否則也不會在夜半無人的時候醉酒街邊。
男人一個踉蹌,摔向倦夜,狂吐起來。倦夜連忙躲開,順手扶了他一把,男人才勉強站立。
周圍突然變得昏暗,倦夜抬頭向天,才發現一大片烏雲正在逐漸掩蓋明月,天一下子變黑了。
驟然之間,一聲淒厲的長嗷響在身側,倦夜回神,醉酒的男人已經發生了駭異的變化,他的身體逐漸擴展拉長,長出黑毛,並迅速擴散到全身,長嘴逐漸突出,露出尖利的牙齒,眼睛變為幽綠顏色——狼!
一隻雄壯的公狼!
倦夜已經不矮了,這隻公狼竟又足足高出倦夜一個頭,隻是碧眼中仍然醉意朦朧,他瞪著倦夜,似乎有些疑惑,伸出毛茸茸的巨爪去抓倦夜的臉。
倦夜深吸一口氣,驀然後退,避開了伸來的巨爪。公狼似是不甘心,再一次逼近,這一次,倦夜才發現,公狼走路的時候右腿顛跛,分明是腿有殘疾,原來他步履歪斜,並非隻因為醉酒。
倦夜不願和他糾纏,趁他又一次伸出爪子的時候,快速地擒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將他掀翻在地。
烏雲漸漸散去,現出圓亮的月,周圍亮了起來,幾乎就在同時,躺在地上的公狼身體迅速收縮,回複成人狀,胸膛緩慢起伏,竟是睡過去了。
倦夜注視著地上的男人,很久很久,才轉身離開。
倦夜回到小店的時候,天已經漸漸亮了,他沒有打擾別人,悄無聲息地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單眼人已經醒了,坐在椅子上抱著棉被發呆。看到倦夜回來,他慌忙站起身,畏畏怯怯地眼中閃著異樣的光采:“您……回來了。”
倦夜點點頭:“吵醒你了吧?”
單眼人用力搖了搖頭,鼓起勇氣問:“您為什麼給我……蓋被子?我隻是一個奴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