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聲音,橫貫雲天的彩虹突然化為一道七彩光影,縮進了倦夜的右手,然後延展擴大,那竟是——玄天寶弓。
倦夜把玄天弓塞給千羽:“有了這張玄天寶弓,你才可以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千羽還沒說話,水色已經叫了起來:“主人,你偏心,這麼好的寶貝憑什麼要給千羽那個笨蛋,她恐怕連怎麼拿弓都不知道。”
千羽眼睛瞪得大大的:“誰說我不會,我可以學的。”
水色不屑地哼了一聲:“你若能把這張弓拉開,我就……”
“好了!”倦夜阻止了水色,“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玄天弓深具靈性,會選擇自己的主人,所以,不該得到弓的人拿到它,往往是不得善終。”
水色嚇了一跳,不敢再爭什麼。
千羽卻隻是好奇地撫摸著玄天弓:“可是你隻給了我弓,怎麼沒有箭呢?”
倦夜微笑:“玄天弓本來就沒有配箭,白羽箭是後來的人為它專門打造的。”
千羽真的不明白了:“沒有箭的弓?這是什麼意思?”
倦夜意味深長地說,“當你能夠拉開弓弦的時候,自然就有箭了。”
※
星光璀璨的夜晚是非常迷人的,隻可惜,千羽全沒心情欣賞這些,她一次又一次地去拉玄天弓的弓弦。汗水順著額角流到雪白的脖子,然後滑進了衣衫裏,可是依然無法將弓弦拉動一分一毫。
千羽咬著牙,全不顧雙手撕心的痛楚,再一次拚盡全力拉弓。這一次,她的小手卻被另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了。
千羽愕然轉頭,卻對上了倦夜充滿無奈的雙眼,星夜下的他,少了平時的淡漠,卻多了幾分溫柔。
“你這樣拿弓,一輩子都別想把箭射出去!”
倦夜依然握著千羽的手,人卻站在千羽的身後,把她圍在了懷中,細心地為她糾正拿弓姿勢。
周圍突然變得好靜好靜,靜得能讓千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來自倦夜身上的氣息像是千萬縷纖細而柔韌的絲線,一圈一圈地將千羽環繞,越來越緊,也越來越勾動心魂。
“你怎麼了?”
倦夜好笑地看著千羽迅速漲紅的小臉,卻有意無意地將她圈得更緊。
千羽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我……我想,還是休息一下好了。”
倦夜並沒理她,目光反而凝注在玄天弓上:“你知道嗎?這張玄天弓雖然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這些弓的主人其實連它一成的威力都沒發揮出來,原因就在於,他們隻用力去駕馭玄天弓,而不是心。”
千羽一怔:“心?什麼心?”
倦夜帶著千羽的手去撫摸弓弦:“皎若明月,無我之心。”輕歎一聲,“隻可惜這張弓曾經的主人不是一人功成萬骨枯的帝王將相,就是叱吒江湖、快意恩仇的草莽豪傑,又有誰能做到心中無我?所以他們無法成為玄天弓真正的主人,反而讓玄天弓蒙垢越重,成為世人眼中的殺人利器。”
千羽愛惜地撫摸玄天弓:“它好可憐。”
倦夜微笑:“所以,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讓玄天弓釋放出屬於它的光芒。”
千羽小臉快皺成一團了:“我也想呀,可是……我怎麼也拉不開它。”
倦夜搖頭:“我不是說了嗎?靠力氣使用玄天弓,是最末流的用法,況且你也沒有那種力量,所以隻能選擇用心,明白嗎?”
千羽垂下頭用力想用力想,過了好久,終於抬起了頭:“我——還是不明白。”
倦夜拍拍她的頭:“有些事隻憑想是永遠都得不到答案的,但到了某種時刻,自然而然就會明白了。”
千羽懊惱極了:“那你的意思是,這張弓對於現在的我來講,隻是一個擺設了。”
“也不是,你要學著習慣它,也讓它習慣你。”
千羽愕然:“就這樣?”
倦夜微笑:“那你還想怎麼樣?”輕輕地掰開千羽的手,目光觸及那紅腫的掌心,有的地方甚至磨出了血口,他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千羽慌忙收回手,心虛地說:“我……想快一點拉開玄天弓,我的手……我一點都不疼。”
倦夜垂下目光,沉默了好久,才輕輕歎息:“千羽,別再傷害自己了,嗯?”
千羽的頭垂得更低,一滴晶亮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流下,滾入泥土,她的聲音好小好小:“是。”
※
三十六具屍體一字排開,放置於大廳之上,慘不忍睹的死狀昭告著這些人臨死之前的恐懼與掙紮。
大廳裏安靜得出奇,這是墨江樓裏從未有過的情形。自從墨江樓創立,便以其雄厚的財勢成為澤越國珠寶界的翹楚,一向是訪客盈門,車馬喧囂。可今日,無論樓內還是樓外,都是一副戒備森嚴,風雨欲來的景象,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麼沉肅,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站在大廳裏的人尤其嚴肅,盯在屍體上的目光更傳遞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隻有墨雪,容色之間全無表情,依然冷清如雪。
墨江樓的主事越離再也忍不住了:“樓主,不能繼續下去了,才三天而已,我們已經死了一百零八人,每天都是三十六人,再這樣發展下去,離著墨江樓滅亡也就不遠了。”
墨雪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臉漠然:“你的意思?”
越離猶豫一下:“我,我想過了,不如答應他們……把那個人交出去吧。”
墨雪笑容清淡:“這就是你的意見?”
越離像是豁出去了,大聲說:“不錯,事關墨江樓存亡,怎能為了不相幹的人……”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道雪光已經起於瞬間,又消失於瞬間,帶起的幾滴血珠,卻凝在人們的視線中,久久不去。
越離恐懼地瞪大了眼睛,好像還不明白自己的胸口怎麼會突然多了一個血洞?帶著這抹茫然與絕望,他砰然倒地,再也沒有起來。
墨雪雙袖微攏,似乎眼前的死亡事件和他全無關係:“還有人與他持相同的意見嗎?”
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極了,自然沒有一個人敢點頭,隻是怔然地看著越離死不瞑目的臉孔,忍不住升起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