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西方路幻出新唐 綠玉殿風華天子(1 / 2)

那裏邊人又道:“若畢竟要開天門,權守五千四十六年三個月,等我家靈霄殿造成,開門迎接尊客何如?”

卻說行者指望見了玉帝,討出靈文紫字之書,辨清大唐真假,反受一番大辱,隻得按落雲頭,仍到大唐境界。行者道:“我隻是認真而去,看他如何罷了。”即時放開懷抱,走進城門。那守門的將士道:“新天子之令,凡異言異服者,拿斬。小和尚,雖是你無家無室,也要自家保個性命兒。”行者拱拱手,道:“長官之言,極為相愛。”即時走出城門,變作粉蝶兒,飛一個“美人舞”,再飛一個“背琵琶”。頃刻之間,早到五花樓下,即時飛進玉闕,歇在殿上。真是瓊樞繞靄,青閣纏雲,神仙未見,洞府難摹者也!

天回金氣合,星順玉衡平。

雲生翡翠殿,日麗鳳凰城。

行者觀看不已,忽見殿門額上有“綠玉殿”三個大字,旁邊注著一行細字:“唐新天子風流皇帝元年二月吉旦立。”殿中寂然,隻有兩邊壁上墨跡兩行。其文曰:

唐未受命五十年,大國如鬥。唐受天命五十年,山河飛而星月走。新皇帝受命萬萬年,四方唱周宣之詩。小臣張邱謹祝。

行者看罷,暗笑道:“朝廷之上有此等小臣,那得皇帝不風流?”

說罷時,忽然走出一個宮人,手拿一柄青竹帚,掃著地上,口中自言自語的道:“嗬,嗬!皇帝也眠,宰相也眠,綠玉殿如今變做‘眠仙閣’哩!昨夜我家風流天子替傾國夫人暖房,擺酒在後園翡翠宮中,酣飲了一夜。初時取出一麵高唐鏡,叫傾國夫人立在左邊、徐夫人立在右邊,三人並肩照鏡,天子又道兩位夫人標致,傾國夫人又道陛下標致。天子回轉頭來便問我輩宮人,當時三四百個貼身宮女齊聲答應:‘果然是絕世郎君!’天子大悅,便迷著眼兒飲一大觥。酒半酣時,起來看月,天子便開口笑笑,指著月中嫦娥,道:‘此是朕的徐夫人。’徐夫人又指著織女、牛郎,說:‘此是陛下與傾國夫人。今夜雖是三月初五,卻要預借七夕哩。’天子大悅,又飲一大觥。一個醉天子,麵上血紅,頭兒搖搖,腳兒斜斜,舌兒嗒嗒,不管三七念一,二七十四,一橫橫在徐夫人的身上。傾國夫人又慌忙坐定,做了一個‘雪花肉榻’,枕了天子的腳跟。又有徐夫人身邊一個繡女忒有情興,登時摘一朵海木香嘻嘻而笑,走到徐夫人背後,輕輕插在天子頭上,做個‘醉花天子’模樣。這等快活,果然人間蓬島!隻是我想將起來,前代做天子的也多,做風流天子的也不少;到如今宮殿去了,美人去了,皇帝去了!不要論秦、漢、六朝,便是我先天子,中年好尋快活,造起珠雨樓台。那個樓台真造得齊齊整整,上麵都是白玉板格子,四邊青瑣吊窗;北邊一個圓霜洞,望見海日出沒;下麵踏腳板,還是金鏤紫香檀。一時翠麵芙蓉,粉肌梅片,蟬衫麟帶,蜀管吳絲,見者無不目豔,聞者無不心動。昨日正宮娘娘叫我往東花園掃地,我在短牆望望,隻見一座珠雨樓台,一望荒草,再望雲煙;鴛鴦瓦三千片,如今弄成千千片;走龍梁、飛蟲棟,十字樣架起;更有一件好笑:日頭兒還有半天,井裏頭、鬆樹邊,更移出幾燈鬼火。仔細觀看,到底不見一個歌童,到底不見一個舞女,隻有三兩隻杜鵑兒在那裏一聲高、一聲低,不絕的啼春雨。這等看將起來,天子庶人,同歸無有;皇妃村女,共化青塵。舊年正月元宵,有一個鬆蘿道士,他的說話倒有些悟頭。他道我風流天子喜的是畫中人,愛的是圖中景,因此進一幅畫圖,叫做《驪山圖》。天子問:‘驪山在否?’道士便道:‘驪山壽短,隻有二千年。’天子笑道:‘他有了二千年也夠了。’道士道:‘臣隻嫌他不渾成些,土木驪山二百年,口舌驪山四百年,楮墨驪山五百年,青史驪山九百年,零零碎碎湊成得二千年。’我這一日當班,正正立在那道士對麵,一句一句都聽得明白。歇了一年多,前日見個有學問的宮人話起,原來《驪山圖》,便是那用‘驅山鐸’的秦始皇帝墳墓哩!”話罷掃掃,掃罷話話。

那裏邊人又道:“若畢竟要開天門,權守五千四十六年三個月,等我家靈霄殿造成,開門迎接尊客何如?”

卻說行者指望見了玉帝,討出靈文紫字之書,辨清大唐真假,反受一番大辱,隻得按落雲頭,仍到大唐境界。行者道:“我隻是認真而去,看他如何罷了。”即時放開懷抱,走進城門。那守門的將士道:“新天子之令,凡異言異服者,拿斬。小和尚,雖是你無家無室,也要自家保個性命兒。”行者拱拱手,道:“長官之言,極為相愛。”即時走出城門,變作粉蝶兒,飛一個“美人舞”,再飛一個“背琵琶”。頃刻之間,早到五花樓下,即時飛進玉闕,歇在殿上。真是瓊樞繞靄,青閣纏雲,神仙未見,洞府難摹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