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這一秒鍾,為了完全脫離死神的掌控,她使力再使力,直到力度被強加到最大,血淋淋的橫截麵連帶森白的斷骨呈現在她眼皮底下。士兵的慘厲嚎叫頓時響絕於耳,和其他人混雜著各種情感情緒的叫喊聲一同交織成慘烈的罪惡樂章,她卻恍若未聞。

曉蘺呆呆凝著直插在她前臂上的精良利箭。這似乎是她成功逃離死神的戰果而支付的代價。

剛才被打倒的士兵中有一兩個勉強還能戰鬥,已經再次擋在了她的前方,表情也好神態也好,都比前一刻更憤怒凶狠。

清晰的馬蹄聲離她越來越近,追擊的獵師快逮到她了。迂回的戰術於他看來隻是枉然。她心裏清楚,如今背腹受敵的她想安然突圍實在是機會渺茫。

“捉迷藏的遊戲還要接著玩嗎?”

曉蘺怔住,伊納爾以為她是想逃而在亂衝亂撞嗎?

她咬了咬牙,把劍夾到胳膊下麵,然後牢牢握住嵌進了皮膚底下的箭杆,忍著撕裂的痛楚,把倒鉤住傷口的箭連皮帶肉逆向扯出。一時間狂襲而來的痛感幾乎讓她當場昏厥。

這番情景讓原本滿腔怒火的赫梯士兵突然不敢繼續靠近,他們戒備而略帶畏懼地睇著這名異族少女。

適應短暫黑暗和眩暈的過程中,她知道伊納爾在後麵一直看著她。所以,當她重新能活動時,她讓米斯提掉轉了身,靜靜地望向赫梯四皇子。

伊納爾很震撼。曉蘺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都是柔弱和故作堅強的,從她每次出事到最後終是需要自己和哥哥他們出手就知道。然而她現在真的徹徹底底變得他再也看不清了。

她分明近在眼前,他卻覺得她是那樣的遙不可及,身影愈漸模糊。

在他一開始發現她竟站在敵對立場上,他已是怒不可遏。她憑什麼背叛他們?要不是他提供協助,她早已在奴役的牧場裏過著低賤不堪的日子了……

她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們!她有什麼資格!

可是從兩人交戰的一刻起,直至她一聲不吭地把箭拔出並包好傷口,他不得不疑問,究竟會是什麼,令她變得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她在他們不知道的時日裏,到底成長到了什麼程度?

染血的箭朝他擲飛過來,伊納爾倏然回過了神。他壓抑著內心強烈的疑惑,冷冷盯著昂起胸膛的曉蘺。

“我沒有想逃。我明白自己打不過你,但不代表我會當臨陣退縮的逃兵。正如我前麵所說的,無論你和皮皮有什麼意圖,我都會盡全力阻止你們!”

伊納爾沉思了一會後說道:“看來我是看錯你了。皇兄也是。帕蘇伊因自願幫你逃離哈圖薩,不但名譽受損,若非皇兄及時蘇醒,向父皇懇請以身代罰,他還差點失去了擔當祭司的神聖資格。克麗雅她說得對,雖然不管你離不離開,皇兄永遠是痛苦的那一個,但起碼,你離開了,皇兄心裏的傷始終有一天會愈合,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曉蘺難過地閉上了眼片刻。她的心因塔魯而顫唞。

她知道,她虧欠他很多,並且窮盡她這一生也無法歸還和報答。這也證明了,她真正的離開於他而言或許是正確的。

“那就好。”沉默良久後,曉蘺扯了下嘴皮,輕聲應道。

緊接著,不等伊納爾和皮皮有任何反應,她擎著鐵劍,策馬躍起,高高跨過擋道的士兵。

可是跑著跑著,曉蘺就被一個忽然竄進視野的身影驚到,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這見鬼的是在幹嘛!”

使曉蘺氣得幾近發瘋的源頭正是帶部下隔開了赫梯大軍,此際身處敵軍主力後方的埃及軍主帥。

她費盡心思要把伊納爾他們引開,現在卻兜轉著迎麵對上了。是他們太過心有靈犀了嗎?那真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