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慢慢愈合,變成了杏眼紅唇的白衣美人兒,若非親眼所見,任憑是誰都難免恍惚。
這一幕跟百鬼名錄裏畫得一模一樣,藍麵鬼有個別稱,又叫畫皮鬼。
而程媛的任務,就是將這隻鬼剛披上的皮,重新剝下來。
……難上加難。
天際陰雲聚攏,河麵暗光洶湧,黑色波浪猛然間掀起數丈高的水牆,以排山倒海之勢朝橋上壓來。
喬雲錚單手護住傅藍嶼後退,他握緊匕首,側頭深深看她一眼。
“在這等我。”
說完,他沒等她回答,雙手在欄杆上一撐,縱身躍下了河水。
程媛大喊:“傅小姐,小心你身後!”
傅藍嶼猛一回身,手中匕首下意識橫向劃過,登時割開了意欲偷襲的熾燃鬼的頭皮。
熾燃鬼的頭頂如同一座噴發的火山,每一簇火焰都化作如有實質的利刃,爭先恐後朝她襲來。
匕首在傅藍嶼掌心靈活轉動,漸漸浮現出不同於尋常武器的銀色光暈,她一麵踩著滿地的水跡後退,一麵連續削斷攻至麵前的火刃,半刻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傅小姐!”程媛在即將迎戰藍麵鬼的前一秒,仍不忘把手裏的油紙傘拋給傅藍嶼,“接著!”
傅藍嶼的柔韌性向來一流,她當即腰身九十度後仰,左手穩穩接住傘柄,就勢開傘擋在了身前。
與此同時,從熾燃鬼口中噴出的火焰,不偏不倚都擊在了傘麵上,複又熄滅。
果然,係統給的傘,從某種程度上講相當於盾牌。
傅藍嶼被那股衝力撞得倒退數步,險些滑倒,她剛扶著欄杆站穩,熾燃鬼便又再度張牙舞爪撲來。
從他嘴裏吐出的那條舌頭,居然也燃著密密匝匝的火星,上下甩動間像一道鞭子。
舌頭甩在傘麵,在傘麵留下一道灼燒般的焦黑痕跡,震得傅藍嶼手腕發麻。
傅藍嶼在拱橋上奔跑,熾燃鬼在後窮追不舍,背景是星月黯淡的天色、相互交織的雨與火、暗浪肆虐的河。
如果此時將鏡頭拉長,這樣的抽象又蕭瑟的畫麵,像極了末日電影的構圖。
傅藍嶼旋轉著傘柄,將那些襲來的火焰盡數甩落,她側眸一瞥,驀然把傘用力推向熾燃鬼,然後趁對方噴火抵抗的瞬間,腳尖一點躍上了旁邊的欄杆。
她雙手攥緊匕首,從欄杆上高高跳起,對準熾燃鬼的頭顱,以淩厲之勢,從上至下借力劈斬。
這一招準而狠,幾乎用上了她全部的力量。
熾燃鬼的注意力,暫時還在那把油紙傘上,它來不及反應,隻聽“哢”的猶如木料被鋸斷的聲音,匕首嵌入它的後頸,沒有任何阻礙地斬下了它的腦袋。
腦袋骨碌碌滾出了很遠,它的身體仍僵立著,站了好久,火焰才慢慢熄滅,像是一具失去熱度的焦炭,轟然倒地。
傅藍嶼單膝跪地,捂著胸口喘息了半天,她覺得自己的胳膊又酸又疼沒了知覺,良久才勉強恢複過來。
她站起身,拎著傘和匕首,急著去支援程媛。
程媛那邊顯然也不輕鬆,藍麵鬼從袖中伸出的利爪,堪比十根純鋼利刃,稍微蹭到皮膚,就要削下一片肉來。
程媛目前很被動,隻有閃避的份,無力還擊,更不要說去剝對方的皮了。
傅藍嶼快步走到近前,在確定戰局形勢之後,揚聲提高了音量。
“程小姐,閃開!”
程媛果斷依言俯身,下一秒,傅藍嶼就將自己的匕首當成暗器擲了出去。
匕首在半空中折射出一道寒光,刺破風聲,正中藍麵鬼的臉。
刀刃在藍麵鬼的臉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原本是美人的麵相,便現出了幾分殘破的猙獰感。
這道缺口,使得藍麵鬼全身都開始漏氣,白皙完美的皮囊迅速萎縮,最後猶如皺皺巴巴的樹皮,貼在它的骨頭上。
程媛一個箭步衝上前,雙手舉刀,猛地紮進藍麵鬼的額頭,再就勢向下一劃——
於是整張人皮,就如同花生殼一般朝兩邊裂開,軟綿綿地堆落在地。
她的手有點抖,俯身撿了半天,都沒能把那張皮撿起來。
她低聲道:“謝謝。”
“應該的。”
“你那邊怎麼樣?”
“死了,熾燃鬼的首級還在橋上。”
“那喬先生呢?”
傅藍嶼沒過多停留,登時轉身朝著拱橋的方向走去,背影堅定。
“我去找他。”